此类给老人洗脑的培训课公然拉人、开讲，从感染102人的林某活动轨迹可看出，他的业务可真忙呀。有关部门和街道、社区工作人员难道不知晓吗？为什么能默许这样的骗局长期存在？
文 |《财经》(博客,微博)新媒体主笔 十年砍柴
编辑 | 王小贝
近日，吉林出现的一个新冠疫情超级传播链将保健市场的乱象——甚至可以说是骗局——呈现在公众面前。
1月17日，吉林省疫情防控发布会通报，有102例感染者为同一输入病例林某传播。这一数字还可能继续上升。林某如何有如此大的传毒威力？流调勾勒出了这人感染病毒和传播病毒的链条。45岁的个体营销员林某是黑龙江籍，他1月5日乘坐K350列车，和他同车厢且座位相距不远的一对夫妇是黑龙江望奎县人。1月11日，这对夫妇被确定为无症状感染者，1月12日，林某被亦被诊断为无症状感染者。
在1月5日至1月11日之间的一周内，林某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病毒传播器，其行程遍布大半个东北。1月8日他通过多次换乘交通工具，深入到吉林公主岭市范家屯艾尚瀚邦养生会馆给养生培训班讲课，结束后立即返回黑龙江；1月10日再跋涉至吉林通化市源升品质生活坊进行培训讲课。
这位个体营销人员有个很雅的称号：“讲师”。他究竟讲的是什么课呢？众多网友一阵见血地指出，就是向退休的老头老太太推销保健品。流调显示亦证明了网友的猜测，被林某直接感染的几乎多是听课的老人和培训班的工作人员。林某的活动范围和授课模式特别适宜病毒的传播。他数日内频繁跨省旅行，换乘过火车、地铁、长途客车、私家车，足迹遍布哈尔滨、长春这类大都市和公主岭、通化这样的中等城市以及城市边缘的小镇，串联了大、中城市、小镇和乡村；听课者多是防范意识不强的老人，且老人的抵抗能力弱，又扎堆在封闭的空间内，讲课者唾沫横飞...这一切为病毒安装了翅膀。
这样的讲课培训，几乎都是忽悠老人购买保健品的推销活动，不少网友直言这就是另类传销。推销保健品的机构运作和盈利模式基本上如此：首先得有一个总店，然后各地的经营者加盟，在当地开店，售卖各种保健食品药品和器械，其目标人群是有退休金的老年人。
这些加盟店的老板销售保健品的三大套路是：一，他们先用各种各种小礼物吸引老年人过来听课，如送鸡蛋和挂面；二，请总店派出的“讲师”来给这些加盟店的老年人们讲课，讲课内容即介绍保健品的好处，也可以说是给老人们洗脑。这类讲师大多口才很好，深谙消费者心理，把普普通通的保健品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三，老人们听完课被打动了，出于信任购买这些保健品。如果有些老人如果当场不掏钱购买，加盟店的员工还会根据老人留下的通讯方式，在课后打电话嘘寒问暖，各个击破。
这类以老人为目标消费者的保健品几乎没什么实际效果（或许对某些人有点精神疗效）。2018年10月，北青网曾报道牛津大学食品、大脑和行为研究所的研究员克莱顿博士质疑保健品行业仅仅只为追逐商业利益。他说：“实验室，诊所和大学已经开发了许多优秀的产品，但这些产品在消费者市场上很少。相反，大约90%的保健品行业的产品销售未经验证，配方不合理，过度炒作，这些产品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过度炒作”“几乎没有任何好处”，这样的保健品业态，我以为在中国更甚。各类保健品销售机构销售的往往是三无产品。推销者漫无边际甚至无中生有地夸大效果，采取有针对性的营销活动骗取老人的钱财。这类保健品价格畸高，一张普通床垫被吹嘘为可预防癌症卖到两三万元；一个普通的木质滚轮按摩器在淘宝、京东上不过几十元，卖给老人几百上千元；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保健食品被吹嘘成灵丹妙药。
许多老人平时省吃俭用，去菜市场专挑便宜菜、打折菜，而被保健品销售者忽悠得敢一掷千金。网络上有关老人被保健品骗取钱财的案例比比皆是，我生活中的不少朋友，其父母都有花大钱买一堆没用保健品的经历。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以推销保健品为目的的讲课，几乎都是骗局。这样的骗局在中国城乡有多少呀？又有多少老人辛苦积攒的养老钱被骗去了？我以为不能指责老人轻信他人，延年益寿是老人最为关心的事，许多老人在保健品推销者那里获得了在子女那儿缺失的“温暖和关怀”。从老人那儿诈骗钱财，骗子有的是办法，而健康长寿是最好的切入点。中国载入史籍最早陷入保健品骗局的牛人大概是秦始皇，他被声称能找到长生不老药的方士忽悠得五迷三道，此后汉武帝也是如此。为了健康长寿，有雄才大略的秦皇汉武都被骗了，何况普通的老人？
保健品骗局这个社会痼疾并不始于今日，已很有一些年头了，一茬又一茬老人被骗子们收割。从通衢大都到偏远乡镇，这类养生机构遍地开花，此类给老人洗脑的培训课公然拉人、开讲，从感染102人的林某活动轨迹可看出，他的业务可真忙呀。有关部门和街道、社区工作人员难道不知晓吗？为什么能默许这样的骗局长期存在？其中原因值得细究。
吉林这一超级传播链曝出后，有多家媒体质疑此类活动可能涉嫌传销。吉林省市场监管厅副厅长表示，长春和通化两地养生馆组织培训授课活动推销商品，要考虑其在操作和销售中是否存在违法违规的经营行为，目前两地相关部门已经开展了联合调查，如有违法违规行为将进行严厉处罚——早干嘛去了呢？如果不是“讲师”林某携病毒祸及两市被报道，此类培训活动大概还会如火如荼地在当地开展下去。
（赵艳萍 HF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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