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饶贤君 什么样的空间能够符合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这不仅是探讨一种主观的评判标准,也是研判客观空间未来发展规律的重要课题。
在疫情的大环境下,美好空间的定义愈加丰富——智能、健康、可持续等理念加持下,美好空间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抽象的概念,城市更新、旧城改造作为打造美好空间的新载体,正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与工作当中。
2021年1月22日,在经观传媒、经济观察报主办的美好空间盛典上,经济观察报宏观经济研究院秘书长李晓丹对话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可持续住区研究中心主任孔鹏,共同探讨美好空间、美好居住的定义,以及城市更新的未来演进和变化。
李晓丹:特别想跟您聊的话题是关于美好住宅,美好居住的判别标准问题,之前您参加过经观的论坛,当时您对美好空间和美好居住的标准提过自己的建议,经过疫情之后,您觉得在标准方面会有哪些变化?
孔鹏:我现在提出了一个框架,即三友好的框架:对人友好、对环境友好、对资源友好。
同时符合这三个友好,才是一个好的人居空间。我原来总是讲以为人本,这是西方很长时间在讲的事情,我们东方一直讲天人合一,某种意义上,可能天人合一的境界要更高一点,也就是不能以空间对人友好为前提,过多消耗资源、破坏环境,让它不可持续。如果能做到人、资源和环境的平衡,这个空间才是一个美好的空间,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定义。
这个最基本的定义下,又能诠释出“软美好”和“硬美好”。硬美好就是功能层面上的,是满足人们基本需求的。软美好则是精神层面上的东西,精神愉悦是比较难的,可能不是靠单一的空间满足,更多地靠社群、交往、沟通来实现。
空间其实是人的载体,在空间中有没有更愉悦的精神状态,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受这个空间影响,可能有的人在很豪华的空间里也会精神状态不好,觉得不幸福、不快乐;有的人在普通的房子里也过得很happy,人的愉悦跟空间没有绝对关系,但是又有相对关系。所以在我看来,美好空间的基础框架就是三友好,有了三友好可能才有机会向我们2060碳中和目标迈进。
李晓丹:健康,安全,这两块是现在大家居住有很高诉求的两个诉求点,那您觉得在这两方面有没有新的要求,或者应该提供更高的、满足这样生活要求的住宅空间?
孔鹏:对,2017年我就谈到一个观点,人对空间的需求,跟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很接近。远古人类不住在旷野,而去钻山洞,核心的目的首先要解决的是安全问题,我们希望空间能够让人觉得安全。
安全问题得到满足之后,紧接着希望得到满足的其实就是健康,健康是相对客观的标准。
再往上一个诉求就是舒适,舒适其实是主观的感受,就是客观上给我一个健康的空间,但是主观上不一定舒适,这也是我刚才谈到的人是精神化诉求很高的生物。
从舒适再往上就是幸福,美好,这是一个逐层递进的功能诉求,在这种功能诉求下,到今天反过来通过疫情的视角再看空间供应的话,我们会发现很多空间连安全问题可能都解决得不太好。这个安全里还包括了健康安全,这恰恰是疫情提醒我们特别要关注的一点,原来考虑的可能都是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现在健康安全就变得很重要。
在这个健康安全下又有一个尺度,现在经常发现一些隐私是不是被侵犯了,例如行为轨迹,让大家觉得安全是安全了,但是没有那么舒适,可能对美好的追求就会受到一些影响。
所以其实核心是在这四个维度,自下而上,不能太偏颇于哪一方,所谓美好空间就是要健康,舒适,安全,在几个关键点中找到一个均衡。
李晓丹:新基建是我们未来阶段性很重要的方向,新基建之下到底怎么做这个美好空间,去营造这样的美好生活,您觉得这里面有哪些机遇,同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问题?
孔鹏:2020年有几个很重要的词,在双循环的前提下,都市更新和老旧社区改造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次是新基建,然后是碳中和,这些都是热点词汇。
所谓新基建,是指普适性的数字化产品,简单来说,只要交房就得有,每个单元门口都得有,老旧社区改造也得有,因为它是安全的第一道入口。
举例来说,我们中心开发了清华云视,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可视对讲机,而是智能化的产品,人们可以无感通行,同时具备传统的六到七种通行方式,包括NFC卡、动态二维码、密码,同时又是智能化产品,可以统计和计算楼里面的人,预判危险场景并识别。形成了三大功能:安防、能源调节、社群垂直化管理。
它有一个很高的科技杠杆,安装很容易,可能一天就能安装一个小区,但瞬间就能解决老社区节能、安防问题,且不需要对原有的建筑进行深度的改造,就能提升老旧社区物业的价值。
简单说,我们认为城市更新会是房地产开发的下半场,房子已经盖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要修得更好,改造得更好,要让人的生活质量更高,而不是通过增量手段去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要把存量的标准和质量提上去,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房地产人下半场的核心工作。
李晓丹:您觉得在老旧社区的改造方面,应该注意什么样的问题,目前存在哪些我们应该去克服的问题或者是情况,老旧小区改造的商业模式是不是会有新的探讨?
孔鹏:老旧社区改造的问题不是快和慢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目标,缺乏顶层设计,缺乏评价标准。
就是我们到底要把老旧社区改成什么样子叫好,我们能动哪些东西,就是这些东西等于大家现在在这个框架内,太多人参与进来了,而且有点大干快上,没有标准的感觉。我们所有的改造行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个目的问题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很难打通一个模式,如果这个目的就是为了改造而改造,那谁出钱?就不可能有市场资本进入,因为它有去无回,是纯民生的东西,如果只是为了改造而改造,可能就会变成纯政府行为。
仅在北京我们统计过1998年以前的小区就四五千个,一个小区就一两个亿,几千亿的投入,是不能纯靠政府投资的。老旧小区改造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必须通过老旧社区改造焕发出老旧空间的价值。
第二就是,如果只是以老旧小区为改造单元,这也是有问题的,最好是以旧城片区为代表单元,因为小区在空间,尤其是城市尺度的空间利用上不是最合理的,老旧城区的形成是一个有机的形成过程,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对城市空间的组织不是最合理的,要把更大区域变成一个组团来考虑。所以改造单元一定要上升到城市尺度来考虑。
第三是里面的冗余空间和低效空间能不能单独拿出来。比如酒店是一个高效利用空间的案例,酒店最核心的是把高频高私密的行为放在房间里,简单说就是洗手间和床,而低频、低私密的行为都拿出来共享,就是底下的餐厅、健身房、商务中心、大堂吧等等。其实老旧社区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用数字平台来支撑调度这些空间。
用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在我们老旧社区房间小的情况下,怎么通过平台,怎么通过共享空间的植入,怎么通过科技数字平台的调度,最终让它的空间价值能够得到恢复,甚至提升,这样的话,才能够形成一种商业模式,因为有价值提升,才有人获利。
(冉笑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