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租公寓爆雷产生的历史遗留问题，至今仍未妥善解决。5月18日，多名用户向北京商报记者反映称，近期遭遇晋商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晋商消金”）扣款，扣款短信显示扣款事宜为“房租分期（合作类）”，疑似为2018年晋商消金合作租房平台爆雷所导致。
北京商报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除了近期被扣款外，还有不少用户表示在不知道后续处理结果的情况下，被晋商消金报送了逾期信息，当前已严重逾期，其中不乏一些在平台爆雷前已退租的用户。而对于扣款、报送逾期信息等行为，晋商消金方面也未给出明确说法。业内人士认为，晋商消金这一处理方式存在缺陷，从消费者权益保护角度考虑，晋商消金有义务与用户协商后妥善处理。
用户突然被扣款
“突然被扣款，我还以为自己被盗刷了，还接连向银行、警方反映了情况，没想到最后是因为两年前的房租。”5月18日，用户王川（化名）无奈地告诉北京商报记者。
据王川介绍，2018年9月，大学刚毕业的他与一家小规模中介公司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租房合同，付租方式为月付。据中介公司工作人员介绍，通过一个名为“元宝e家”的App便可以直接线上交租，并帮助王川完成了相关操作。
事实上，王川与该中介公司签订合同时，各类长租公寓爆雷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由于并不了解这一情况，王川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形中被办理了一笔贷款。“在使用过程中后续我其实发现了这一问题，询问中介后得到的答复是不影响使用，便没有放在心上。”
在合同到期的最后几个月，中介提出改签合同，付租方式变为按季度付款，直接将租金转至中介指定账户。王川称，在房屋租赁期间，其从未出现逾期缴纳房租的情况，最后也是按照中介所说付清了全部房租。在合同结束后，他还顺利的从中介公司处取回了1000元房屋押金。
北京商报记者了解到，王川的中介公司提出更换付款方式的时间点，正是元宝e家踩雷昊园、寓见、爱公寓等多个长租公寓之后。据多家媒体报道，2019年8月，元宝e家运营方元宝亿家互联网信息服务（北京）有限公司所在的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
王川直言，此前对贷款、逾期等没有任何概念，认为已经向中介公司按时缴纳了便不会有问题。然而正是最后的还款操作，为王川带来了一笔迟来的扣款。2021年4月20日，王川的银行卡被划扣了6230.1元，短信还提示了“晋商消费金融”字样，扣款事宜为“房租分期（合作类）”。
经银行方面证实，该笔款项是授权晋商消金后被划扣。对于这一笔扣款，王川多次致电晋商消金拟进行沟通，但尚未能获得回复。
中国人民大学助理教授王鹏指出，王川所遇到的情况，与此前长租公寓爆雷产生的乱象如出一辙。即租户通过第三方平台向金融机构申请了贷款，金融机构提前一次性将房租汇入房屋中介账户，中介在收取用户分期付来的租金后挪作他用，未及时偿还金融机构借款，租户仍将面临与金融机构之间的债务。“而实际情况也证明，这一模式存在诸多风险。”
令王川感到不解的是，晋商消金此前没有联系他，本次被扣款的银行卡也一直正常使用，为何时隔一年有余才扣款。“近期我查询了很多资料，可能我的征信也已经有问题了，现在正在查询中，还是希望能与晋商消金进一步沟通。”
祭出“征信”大招
除王川外，还有多名用户表示在4月遭遇扣款，涉及到的租户来自多个大大小小的长租公寓或中介公司。有用户表示，在被扣款后对个人征信进行了查询，从而发现名下有一笔来自晋商消金的贷款已经严重逾期，而在过去的两年间同样未收到过提示还款的短信或电话。
这场爆雷风波中，征信是制约普通用户的一项利器。也是在各类长租公寓平台跑路后的交涉环节中，用户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商议最初承诺的‘协调处理征信问题’，晋商消金没有能够做到。”用户杨帆（化名）向北京商报记者反映称。
与其他遭遇扣款后发现逾期的用户不同，2021年4月，杨帆在计划买房时查询征信，发现了这笔来自晋商消金的逾期记录。杨帆表示，在自2017年5月开始使用寓见公寓，期间一直使用寓见公寓自营App进行交付房租、续约等操作，2018年8月退房后提交了押金返还申请。2018年10月，寓见公寓爆雷，其曾经收到过晋商消金的催缴信息以及元宝E家的登记信息，称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处理。
一方面其押金未能退回，一方面担心征信受损，杨帆也在等待晋商消金后续。“事后晋商消金等方面都没有再联系我，我便以为这一事情已经结束了。”直至发现逾期后，晋商消金则提供了一份附有杨帆电子签章的个人消费合同，合同生效日期正是杨帆续约之时。
但杨帆使用个人信息登陆晋商消金App进一步查询发现，其账户下绑定的、用于还款的银行卡并非其本人所有。“因此我也没有被扣款，产生经济损失。但我确认并未使用过元宝E家、晋商消金等第三方平台App，也未签署过任何协议。这一贷款合同从何而来我也并不知情。”
对于这些疑问，晋商消金方面没有作出明确回复，仅表示因为杨帆无法提供寓见方面盖章的退租证明，只能申请免息，在偿还11340元本金后，方可为其消除逾期记录。当前，杨帆待偿还金额为20744元。
杨帆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在其发现逾期后，也在网络上找到了很多同样遭遇的用户，或是被扣款或是偶然发现逾期记录，涉及的金额在2000元至数万元间不等。“有些用户因为担心征信，就选择了按要求还款。事发初期全网关注，晋商消金承诺妥善处理，直至今日事情都未有效解决，最后还是用户承担所有。”
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李亚表示，租房分期是用户与金融机构签订了消费合同，在出现逾期的情况下，消金机构报送逾期用户信息至征信系统无可厚非，且当前无明确规定要求机构在报送前向用户进行确认。但对于这类引起争议的大规模事件，从消费者权益保护角度考虑，消金机构有义务与用户协商后妥善处理，当前晋商消金这一处理方式存在缺陷。
消费金融专家苏筱芮则认为，在消费者权益保护方面，合作场景方出现问题后，消金机构应该以积极态度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认真核实与处理消费者投诉，积极回应消费者反馈。避免因不规范操作侵犯到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对于履行了还款义务的用户，消金机构有义务主动消除给用户带来的不良影响。
多方共输谁来担责
北京商报记者梳理过往信息发现，自2018年开始，租金贷这一分期场景频繁爆雷，晋商消金作为资金方之一也被卷入多个平台的风波中。在寓见公寓等平台跑路后，作为贷款中间方的金融平台以及资金方重新进行了账务清算。除了无法继续租住房屋却仍要承担贷款的租户外，一些已经退租或已经完成了全部还款操作的用户也被要求继续还款。
对于如何处理这一问题，涉事方多次协商，也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然而时隔近三年，晋商消金显然仍然未能找到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不给钱就上征信”依旧是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处理方式。当前，寓见平台、元宝e家等平台运营方均已不知所踪，用户也无法查看过往的合同信息等。
针对用户提出的这些问题以及后续处理、如何避免这类事情再度发生等方面，5月18日，北京商报记者来到了位于北京市西城区的晋商消金北京运营中心了解情况。在表明来意后，一名工作人员要求北京商报记者提供身份证明材料，并称需要先经过总部批准后方可回复。“我们这边也处理用户投诉，但具体情况要先向总部反映。”
随后，北京商报记者向晋商消金总部方面进行了采访，但未收到回复。晋商消金客服则回应北京商报记者称将向相关部门反馈采访事由。但截至发稿，未收到晋商消金方面回复。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晋商消金频频在各类分期场景踩雷，除了被指粗暴处理租房分期问题外，关于晋商消金扣款、与合作方责任划分不明、用户需要两头还款的消息频现，引起大量用户对其进行投诉。
对于用户提出的需要二次还款这一问题，李亚认为，租户与中介公司、金融机构签署的是三方合同。在金融机构知情的情况下，租户按照约定方式向中介公司还款后，便已经履行了合同约定的还款义务，后续金融机构不应再要求租户二次履行。“金融机构本身也应该承担这一合作模式下的风险责任。用户如果遭遇划扣资金这一情况，可以向法院要求相关机构返还不当得利。”
在王鹏看来，租房分期场景下长租公寓爆雷，实际上是一场多方共输的“游戏”。租户租房未享受到相应服务，造成资金损失的同时还可能带来征信黑点这一严重后果；中介机构利用产品模式违规形成资金池和期限错配，挪用资金后最终造成资金链断裂，无法正常运营；消金机构等资金方，在无法收回授信成本的同时，还背上了一个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的恶名，对企业形象造成了不良影响。
王鹏表示，这一现状背后，是相关企业社会责任感、法律意识淡薄，为了短期利益提高了机构长期的合规、风控成本。在未来的场景金融中，金融要审核选择合作方，了解其背后真实的业务情况，普通消费者也应该勇于使用法律武器及时保护自己。
苏筱芮强调，消费金融机构需要在事前核准场景方是否取得相应资质，事中对合作机构进行动态跟踪。长租公寓等场景问题归根结底是预付费模式存在的问题，自去年下半年以来，针对预付模式漏洞的银行存管、监管账户机制已然开启。
北京商报记者 岳品瑜 廖蒙
（王治强 HF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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