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面临着迅速上涨的通胀压力。这到底是暂时的,还是正如前美国财长萨默斯所说,这是“一代人都从未见过的高通胀水平”的开始?
最近可查的美国消费者价格在4月以13年来的最快速度上涨,美联储用来衡量通胀水平的核心PCE物价指数也达到了199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在刚刚落幕的七国集团财长会议后,美国财长耶伦(Janet Yellen)表示,最近出现的物价上涨将会消退。“我们看到了一些通货膨胀,但我不相信它是永久性的。”她说,“一些人对财政可持续性感到担忧,并明显希望在事情回到正轨时开始撤回宽松政策。但我们认为,大多数国家都仍有财政空间。”
美国嘉盛集团资深分析师斯加默(Tony Sycamore)对第一财经记者称,包括美联储在内的许多央行和不少经济学家们认为,通胀将是暂时的,目前的升高主要是由于需求的快速回升以及供给方的瓶颈导致的。但也有人认为,大宗商品、消费品和劳动力市场短缺可能会导致通胀卷土重来,并且会持续下去。
“有一些因素是结构性的供需不平衡,这将导致永久性的通胀。拿铁矿石这种大宗商品举例,当预测产量远远高于目前物流港口的承受力,那么只有当建设了新的港口后,这种供应瓶颈才能被解决。”斯加默解释。
乐观的美国财政和货币政策制定者
4月,美国消费者物价指数跃升4.2%。4月份的年通货膨胀率攀至十多年以来的高点,达3.6%,远高于美联储设定的2%的通胀目标。事实上,在过去十年的121个月读数中,通货膨胀只达到或超过这一目标14次。
通货膨胀在5月份可能再次大幅上升。接受道琼斯和美媒调查的经济学家预测,上个月的消费者价格指数上升了0.5%。这意味着这一数值将跃升至接近5%。因此,一些投资者开始质疑,美联储还能将刺激性货币政策保持多久。
不过,美联储理事布莱恩纳德(Lael Brainard)、亚特兰大联储主席博斯蒂克(Raphael Bostic)和圣路易斯联储主席布拉德(James Bullard)都表示,随着疫情的消退和被压抑需求的释放,供应瓶颈和供应短缺在未来几个月内推动价格上涨是很正常的,但这些价格上涨大部分都应该是暂时的。
“一部分通胀是因为去年基数比较低所造成的,这些是暂时性的。去年同期出现了通缩的压力,所以在过去12个月出现的是再通胀的局面。因此,按照环比或者同比,在今年4月和5月的时候,无论除掉能源之外的通胀,还是核心通胀,都出现了走高的局面,但这是暂时性的。”斯加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高盛集团首席经济学家哈泽尤斯(Jan Hatzius)也认为,即将到来的美国通货膨胀率的上升可能是过渡性的,而不是一个持久的现象。随着新冠大流行的缓解和学校的重新开放,劳动力供应也会有所改善。
曾经担任美国财政部副部长的舍茨(Nathan Sheets)在上个月表示:“我的感觉是,鲍威尔和他在美联储的同事们对通货膨胀的前景相当放松。”那么,美国负责制定财政和货币政策的官员对通胀前景为何如此乐观?
汇丰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通货膨胀与通货紧缩》一书作者布特尔(Roger Bootle)称:“政策制定者有一种自然的倾向,他们认为这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的确,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Joseph E.Stiglitz)在今年3月表示:“即使通胀水平提高了,我们也有利率和货币政策等许多工具用来应对。相比五年前,我们的工具箱已经大大拓展。现在我们可以从互联网上搜集到大量的事实数据,并不需要等待几周才能监测到通胀数据。”
“但我认为,实际上,结论应该完全相反。因为现在存在着利率大幅上升的危险,他们应该更早地开始提高利率,并以小额的方式隐蔽地改变,以使利率上升到接近一个更正常的水平,而不是被迫这样变动。”布特尔反驳称,“我们正处在巨变的开始,这并不是说我们会回到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初的强劲通货膨胀中。但我们已经处在过去几年隐性通缩时期的尾声。通货紧缩的危险已经过去,风险已经向另一个方向倾斜了。通货膨胀会有多高,会持续多久,这是值得商榷的,但无疑情况已经出现巨变。”
美国通胀到底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
除布特尔外,也有不少经济学家认为,目前的通胀趋势值得担忧。在发给第一财经记者的报告中,投资咨询公司BCA Research副研究员乌拉佐夫(Arseniy Urazov)表示,我们的结论是,通货紧缩的大趋势已经走完了它的历程,并且已经达到了转向通货膨胀的拐点,这种可能性正在上升。
是什么结构性因素推高了美国通胀预期?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潘锐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美国钢材和木材等行业原材料价格明显上涨,是由于美联储大规模印钞以及多次直接“撒钱”的财政手段,造成了美国流动性的泛滥。
乌拉佐夫也认为,经济治理范式正在从“华盛顿共识”转向“布宜诺斯艾利斯共识”,即政府应增加开支刺激经济,而后者最显著的长期后果就是更高的通货膨胀率。除资产价格被推高外,消费者价格通胀也将更加明显。“只要财政支持仍然存在(比如直升机式撒钱),即使在新冠危机过后,这也会成为结构性通胀的有效催化剂。”乌拉佐夫说。
潘锐称,美国以往几十年保持比较低的通胀率,是因为美元“超级货币”的地位使得美国享受了全球化带来的红利,其通胀被极大地压缩了。“因为全球化,美国把制造业都转移出去,在全球其他地方布局生产。海外的低廉原材料及人工价格,以及优惠税收等各方面因素,让美国维持了较好的通胀水平。”潘锐认为,“但现在我们看到,全球化即便不是被逆转了,也至少是停滞了,疫情又使得整个世界的市场出现了分裂。未来,我们可能会看到东亚、欧洲和美国三大区域性市场,取代之前的全球市场。”
这种背景下,潘锐对第一财经记者称:“美国如果再想像过去一样享受全球化的红利,使其通胀率保持低水平,基本上很困难。”
乌拉佐夫也认为:“全球化的结束是由于结构性因素,而不是周期性因素。全球化的三大支柱是货物、资本和人员跨越国界的自由流动。我们预计在未来会看到每个层面都会略有衰退,这最终会导致通货膨胀。”
美国的通货膨胀会产生其他影响
潘锐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美国这种流动性泛滥最终会到其他国家去,因为美元是世界货币,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会表现为输入性通胀。”
据英媒分析,美国通胀不断升级,助长了投资者对利率上升的预期。这推高了债券收益率,使其他国家出售债务的成本更高,因为买家要求更高的回报。但这对于南非和巴西等发展中经济体来说,借贷成本将达到危险的高水平,使其本已不稳定的公共财政陷入混乱。
标普全球评级新兴市场首席经济学家利森科(Tatiana Lysenko)说:“相比自己国家的通货膨胀,新兴经济体应该更担心美国的通货膨胀。”她称,除推高发展中国家的借款成本外,这可能最终会导致其货币疲软。
此外,在股市方面,嘉盛全球研究主管韦尔勒(Matthew Weller)近日表示,生产不可替代产品的企业,可以把通胀因素转嫁给消费者,从而能保持其盈利,这将对未来价值股和增长股的表现有很大的影响。“因为价值股当期利润是更有价值的,远期利润就会少一些,增长股是正好相反,主要是看未来的利润。所以随着利率上升或者通胀上升,或者缩表的情况,可能未来的盈利会受到影响,也就是说,未来价值股的表现会超越增长股。”韦尔勒说。
(张洋 HN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