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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一年多的斗鱼、虎牙合并计划，如今遭遇了阻碍。
近日，路透社报道称，中国反垄断监管机构将正式阻止腾讯并购虎牙和斗鱼的计划。消息人士称，腾讯未能拿出足够的补救措施，以满足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以下简称“市场监管总局”）关于放弃独家权利的要求。
7月7日，时代财经向腾讯、斗鱼、虎牙方面求证，其中，腾讯和斗鱼方面均表示不予置评，虎牙方面亦未发声。
2020年10月，虎牙与斗鱼联合宣布双方签订“合并协议与计划”。按照此计划，腾讯先将企鹅电竞转让给斗鱼，然后，虎牙再合并收购斗鱼，斗鱼将成为虎牙私有全资子公司，并将从纳斯达克退市。三家合为一家后，最终成为腾讯控股的公司。
当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表示：正在依法审查虎牙和斗鱼合并案件。2021年3月，有外媒报道，腾讯或将对两家合并案让步，以规避可能的反垄断问题。随后5月，在斗鱼一季度财报后的电话会议上，管理层针对合并事项表示，“合并交易目前仍在有序进行中。但是具体的交易时间主要取决于国内相关监管机构的审批进程。”
斗鱼管理层还对反垄断监管表示认同：“我们觉得目前国家是希望通过推动整个互联网行业朝着更加健康的方向持续发展，各个互联网平台需要更加公平和良性的竞争，所以这对斗鱼本身的长远发展也是非常有价值的。”
斗鱼也想通过合并来提升经营能力。斗鱼管理层表示：“放眼整个泛娱乐板块，现阶段行业竞争还是比较激烈，无论是规模，还是营收表现，像斗鱼这样的企业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所以合并交易的主旨也是希望能整合优势资源，提高效率，从而提高合并之后新平台的整体价值和竞争力，释放更大潜力。”
但如今，合并很可能按下终止键，斗鱼的计划也将落空。7月7日，艾媒咨询CEO张毅对时代财经表示，在腾讯、斗鱼、虎牙三家公司中，如果合并不成，对斗鱼来说影响更大。张毅认为，此前虎牙、斗鱼团队合并消息传出后，由于斗鱼将成为虎牙的子公司，部分股东和高管未必会进入虎牙，造成团队状态松散，进而影响了财务表现。
从2021年一季度财报来看，斗鱼各项收入都有所下滑，一季度营收21.57亿元，同比下降5.5%；净利润亏损为1.018亿元，去年同期净利润为2.545亿元。而虎牙的业绩相对较好，一季度营收26.05亿元，同比增长8.0%，净利润同比增长至2.66亿元。
去年10月，新京报贝壳财经报道，合并消息传出后，人事暗流已在两个公司间涌动，虎牙内部一些管理层忙着划定分管权限和地盘，等待合并后可能的利益收割；斗鱼的无秘社区则出现了裁员的猜测，员工间也在讨论裁员比例，而“乐天派”们则期待“合并后熬过裁员，会有大幅度调薪”。
在斗鱼、虎牙持续一年多的合并消息中，中国对互联网平台经济的反垄断监管也越来越严格。2020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对三起合并案作出行政处罚，包括阿里巴巴投资收购银泰商业、腾讯控股企业阅文收购新丽传媒、丰巢网络收购中邮智递。虽然这三起案件都不会产生垄断行为，但在企业进行合并前，均未进行事前申报，因此受到行政处罚。
2020年7月，艾瑞咨询发布的《中国游戏直播行业研究报告》，中国游戏直播整体市场规模预计在2021年将扩张至近400亿元。而据MobTech估计，虎牙与斗鱼合计市占率达80%，将占据游戏直播市场绝对的支配地位。
7月6日，关于斗鱼、虎牙合并触碰反垄断领域的哪些规定，以及该案对互联网平台经济有哪些借鉴意义，时代财经采访了华东政法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翟巍。他表示，独家权利是争夺游戏直播内容资源的焦点，腾讯并购斗鱼、虎牙案，是否放弃独家权利是市场监管总局能否批准的最重要依据。
以下为时代财经对华东政法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翟巍的采访整理：
时代财经：怎么理解独家权利？放弃独家权利，对腾讯来说意味着什么？
翟巍：根据《反垄断法》第19条，一个企业超过50%的市场份额，就可以推定它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如果虎牙和斗鱼合并的话，最终要在游戏直播市场占80%以上的份额，可以推定是非常强势的市场支配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带来垄断的风险。市场监管总局为了防止这种影响的发生，所以要它们放弃独家的一些游戏直播内容。
虎牙和斗鱼已经是腾讯控股的企业，合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但如果市场监管总局给它附加了这个限制性要求，而腾讯认为附加的限制性要求对合并之后扩大盈利的目标没有帮助，那么无论合并不合并，对腾讯而言其实区别不大。
时代财经：按照反垄断相关的法律，企业合并申报的标准是什么？
翟巍：按照《国务院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的规定》，有两种情形是必须申报的。第一种是参与集中的所有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全球范围内的营业额合计超过100亿元人民币，并且其中至少两个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均超过4亿元人民币，这种情况要进行申报。
第二种情况是参与集中的所有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合计超过20亿元人民币，并且其中至少两个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均超过4亿元人民币。这两种情况，虎牙和斗鱼肯定是符合的，所以它们肯定是必须申报的。
时代财经：腾讯要提交的合并申请，需要包括哪些内容？
翟巍：最主要的是，腾讯在提交申请时，要证明并购如果实际完成，是不会在游戏直播市场产生排除、限制竞争的影响。在《反垄断法》实施之后，这一具体要求就已经存在了。
去年11月，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有一个规定是很明确的，就是像腾讯这些VIE架构企业都是协议控制的企业。对这种架构的互联网企业，在以前，它的经营者集中（即企业收购合并）要不要向总局申报是比较模糊的。但是从去年11月征求意见稿发布后就很明确了，总局的态度是这些都必须申报。可以看到，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有很多以前没有依法申报的经营者被集中处罚。
时代财经：如果腾讯放弃并购，此前进行的一些公司架构安排、人事调整该怎么进行？
翟巍：我认为之前这些人事调整或者在公司层面合并的规划都只是一个方案，没有具体实施。因为我们的并购申报是事前审查，也就是在完成并购之前，只要达到申报标准，就必须向总局先申报，然后实施。所以它们在公司层面虽然有相应的规划，但是没有完成，如果完成的话，就是违法。
时代财经：斗鱼和虎牙这起合并案在近年是否算特殊？
翟巍：是比较特殊的，因为并购是分为横向并购、纵向并购和混合并购，像虎牙和斗鱼是同一个市场的企业，它们的合并叫横向并购；上下游的企业并购叫纵向并购；既不是同一个市场，又不是上下游的企业并购叫混合并购。
这三种类型的并购对竞争可能影响最大的就是横向并购，它直接是同一个行业的企业并购，如此，同一个行业当中就没有充分的价格竞争和质量竞争了，用户的利益就会受到侵害。
时代财经：你之前说过，关于反垄断审查，之前执法机关效率不高，对这些企业采取了过度包容的态度。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
翟巍：有很大的变化。这个里程碑事件就是去年11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从这个事件之后，不只是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包括中央层面都强化了反垄断监管，以前讲“包容审慎监管”，现在说的是“强化反垄断监管，防止资本无序扩张”。
所以反垄断的执法机关现在也在提高执法效率，立法机关也在修订《反垄断法》。我觉得现在对于头部企业来说，反垄断的合规风险是迅速增大，如果它们再不强化反垄断合规的话，可能会受到比较严格的监管和处罚。
（王治强 HF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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