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观察者网 周远方 编辑/王恺雯】7月2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2021年1—6月份工业企业利润数据，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总额42183.3亿元，同比增长66.9%，比2019年1—6月份增长45.5%，两年平均增长20.6%。
工业企业利润增速是否与中国经济率先从疫情中恢复有关？疫情为中国的各行业带来多少变化？未来几年，这种增速和格局又是否会延续？带着这些问题，观察者网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助理院长贾晋京。
全球货币泛滥，上游采矿和原材料制造行业利润增长明显
贾晋京认为，新冠疫情带来的变化是深刻的，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大幅上涨，和中国从疫情中率先恢复有巨大关系。
首先，上游采矿业和原材料制造企业利润明显增长，例如上半年采矿业利润同比增长1.33倍，原材料制造业增长1.83倍，这是因为全球的大宗商品都在涨价，其大背景则是疫情下的全球通胀。
“大规模印货币的原因是什么？因为疫情冲击首先导致整个经济体系中的存量货币灭失，在疫情之前，所有经济环节的企业都已经存在靠高杠杆维持的现象，杠杆的总量远远大于企业净资产总量，当时能够支撑杠杆的东西就是未来的现金流”，贾晋京表示，一旦疫情来了，未来现金流没了，贷方往往就要强制平账，就导致产业链中的货币灭失。
“货币灭失使生产环节无法连接，经济完全停滞。尤其是在所谓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体当中，每一个企业都要充分跟上下游企业连接起来才能运转。这个时候货币灭失，企业成为孤岛，这时候必须‘灌水’。但是一旦印了货币以后，这些货币一定会去抢流动性好的资产。这就导致全球所有资产价格飙涨。现在已经进入到全球大通胀的阶段，首先是上游的通胀已经出现。”
中国率先恢复，高技术和装备制造业表现抢眼
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上半年，我国高技术和装备制造业利润保持较快增长，其中，高技术制造业利润同比增长62.0%；两年平均增长36.2%，比规模以上工业平均水平快15.6个百分点，拉动规模以上工业利润两年平均增长5.6个百分点。
贾晋京指出，高技术和装备制造业利润增长比较快，其中一个核心因素，是以新能源车、尤其是电动车为代表的一些新兴的高技术和装备制造业，它实际上是发生了巨大的产业结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新一轮产业和技术革命。
“这方面的利润增长来自于哪里？比如说新能源车跟传统的化石能源车相比，疫情之前，新能源车相比于传统能源车它市场占比是比较小的，但是现在来讲，新车销售中，可能新能源车能比传统能源车还多。”
贾晋京表示，从制造本身来讲，新能源车用的芯片要比传统能源车更多，这就会跟传统上使用芯片的那些制造业，比如手机厂抢芯片。那些做手机、做笔记本电脑、做平板电脑的厂家抢芯片竞争不过新能源车企业，因为一部手机或一台电脑，总的价格空间是数千或万元级别，在芯片上的成本空间可能也就是千元级别。但是一辆汽车总价格空间是十万至数十万，可以放到芯片上的成本空间巨大。所以我们能够观察到新能源车推动的“芯片荒”，电子行业涨价遵循这个逻辑，也会带动汽车、手机等消费品涨价，这其实是疫情前后经济结构变化带来的逻辑变化。
“在下游消费部分，也是疫情前后经济行业运行逻辑不一样带来的利润增长，这跟中国率先从疫情当中恢复出来有关。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复工后，出口是迅猛增长的，因为只有中国的产业链在完整运行，别的国家疫情还是受疫情影响，有这个因素，但是核心逻辑是疫情之后的产业结构变化。”
这在中国当下正在大力发展的数字经济上也有体现，贾晋京提及，数字经济大发展的下一步，就是数字人民币这种数字主权货币，“你用传统经济当中派生出来的信用货币是解决不了数字经济发展所需的，数字经济发展只能是用数字主权货币。”
他补充说：“工业利润的增长，除了上游的原材料行业，制造业市场需求改善，企业订单增加，是什么方面的订单增加特别明显？液晶面板、集成电路，液晶面板是实体经济，但是生产液晶面板是为了干什么，这不完全就是数字经济吗？”
医药行业“洗牌”：中国开始自己整合
另一个表现亮眼的是医药制造业，上半年医药制造业利润同比增长88.8%；两年平均增长38.8%，比一季度加快12.7个百分点。
贾晋京指出，疫情让全世界所有医药行业发生大重组，而这个大重组是怎么发生的？疫情同样扮演了催化剂的作用。医药行业大体上来说分为上游研发，中游制造，下游销售。在此过程中，合同研究组织（Contract Research Organization, CRO）扮演着重要作用。
“CRO是承接药品研发的一个单位，它有可能就是一个研究所，它有可能是一个医院，研究出了一种新药，自己不能搞公司，制药公司跟它合作，从它那买来药，然后把这个药市场化，那大概就这么一个过程。还有合同制造、合同销售，换句话说上中下游各生产环节，制药企业可以全都外包，它完全可以既不研发也不制造，也不销售，只做供应链管理。疫情前就是这样的业态。”
贾晋京说，疫情出现以后，全人类整体上对于医药的需求大幅度增加，新的药品迫切需要研发，新药品工艺更加复杂，质控更加严格，产业链条更长，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必然要把外包链条搞得更长，要外包到更多分工环节当中去。
“在疫情之前，外界觉得好像中国的企业竞争力完全没法跟西方最大的头部企业比，规模也要小很多，觉得好像新的东西专利全在人家那，我们只是承接一些外包，”贾晋京说道，“但一打中美贸易战，才发现闹了半天，美国90%，甚至95%以上的原料药是从中国进口的。换句话说，各个具体的生产环节其实都在中国，是被外国的企业整合起来的，只不过中国自己没有整合。尤其是研发疫苗，中国研发了70多种，外国加起来才几种？中国自己开始整合医药产业的各种环节，从整体工业实力和工程能力来讲，中国在这方面也是最强的，所以全球医药行业也在发生结构性的变化。”
谈及中国未来工业企业利润增速能否延续目前的大涨格局，贾晋京表示，未来的增速，一个是目前代表性的新产品，像电动车它还是新兴的，它的市场占有率、渗透率都远远没达到它的饱和空间，那它还有巨大的增长空间。其他的一些产品也都是在更新换代，“基本上所有的工业产品都在迭代升级过程当中，所以目前的利润格局还能够持续一段时间，估计持续个一两年是还是比较有希望的。”
此外，新基建还在继续扩展和推进，“可以说是新的一个周期，总体上来讲还是新起来，而不是说一个新的周期已经是成熟阶段了，所以这个格局还是能够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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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强 HF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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