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 涂颖浩 袁园 每经编辑 廖丹
2019年8月，监管一声令下，4.025%的年金险成为绝响。此后，凭借着“灵活减保”“保额稳定增长”等多重优势，增额终身寿险迅速占据人身险市场C位。
“这类产品利益更明确，对于销售端来说确实更容易讲，同时客户的接受度相对来说也更高。”一位行业观察者在受访时对《每日经济新闻(博客,微博)》记者表示。
寿险我们都耳熟能详，那什么是增额终身寿险？通俗来讲，即在保费恒定的情况下，其保额会随着时间不断增加的终身寿险产品。资料显示，早在2013年，永达理保险经纪公司就开发设计出增额终身寿险类产品，并通过信泰人寿等公司在市场试水。
近年来，此类产品如雨后春笋，有统计显示，在2020年发布财报的人身险公司中，约有30家险企原保险保费收入居前五位的保险产品中都出现了增额终身寿险的身影。到了2021年，增额终身寿险几乎成为了所有人身险公司的标配。
但正当增额终身寿险大行其道之时，问题产品被监管点名通报，新产品报备趋严，相关产品被限售、下架的消息纷至沓来，产品走向一时间变得不甚明朗。而对于消费者而言，增额终身寿险到底成色如何，真正的风险点在哪里？《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为此调查了市场上相关产品。
增额终身寿险成标配 为何大受欢迎？
2019年8月30日，为了防范行业的利差损风险，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完善人身保险业责任准备金评估利率形成机制及调整责任准备金评估利率有关事项的通知》，长期年金险的预定利率上限随之由之前的4.025%降低为3.5%。
近两年来，随着4.025%年金险逐渐淡出市场，增额终身寿险逐渐走上C位。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市场热销的增额终身寿险近40款，仅今年上半年，先后有12家公司扎堆推出多款增额终身寿险产品。从主流保险中介近期的出单业绩榜单来看，增额终身寿险有望在未来一段时期占据市场主流产品之位。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搜集了市场上几款热销的增额终身寿险产品注意到，其增额比例的范围在3.5%到3.8%之间。“增额终身寿险的保障会不断增长，给客户的心理暗示比较好。”上海昱淳精算咨询合伙人徐昱琛在受访时认为。
“增额终身寿险兼具保障和储蓄功能，为客户提供确定、持续增长的身价保障，持有时间越久可以获得越高额的保障，同时保单现金价值稳定增长至终身，不受未来利率下行和市场波动的影响，可以满足客户对于风险保障和财富管理的双重需求。”太平人寿相关负责人认为，面对未来利率下行的预期，以及市场整体风险偏好较低的现状，寿险产品可以成为家庭资产配置的压舱石，通过合同约定的方式，实现安全、稳定、长期的收益。
对于增额终身寿险大受欢迎的原因，慧择寿险商品中心副总经理王寅则认为，一是在低利率环境下，产品可提供约3.5%利率的终身保证，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通胀；二是产品形态灵活，通过现金价值减保功能，可实现诸如教育金、婚嫁金、养老金等不同的财富管理需求。
灵活减保背后 现金价值短期高增长
增额终身寿险本质是一类终身寿险产品，在保费恒定的情况下，增额终身寿险的保额会随着时间不断增加，即年龄越大，相应的保额会越来越多。
明亚保险经纪产品研发部负责人卫江山在受访时认为，增额的产品设计，实际上是按照定价利率，不断累积财富价值，对中高净值客户来讲吸引力很强。虽然产品基本形态是以死亡为给付条件的终身寿险，现在被很多公司解读成为一个资产类的险种，通过退掉现金价值，可以部分领取，存在长险短做的风险。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选取目前市面上畅销的三款不同类型寿险产品，即两全保险A、传统终身寿险B、增额终身寿险C，比对其现金价值发现，相较于其他寿险产品，增额终身寿险C现金价值在交费后5~7年高增长的特征尤为明显。
以40岁女性选择趸交10万元保费为例，交费后首年三款产品现金价值分别为4.25万元、4.05万元、5.34万元。
交费后第五年，增额终身寿险C现金价值已经超过所交保费10万元，两全保险A、传统终身寿险B同期现金价值分别为7.1万元和8.3万元。
不过，到了交费后第八年，增额终身寿险C现金价值与传统终身寿险B已经基本持平，到了交费后第十年以后，三款产品现金价值没有明显差距。
在徐昱琛看来，相较于其他寿险类产品，增额终身寿险的优势在于：一是产品回本时间比较快，可能产品6~7年现金价值已经超过所交保费；二是产品比较灵活，可以通过减额的方法部分领取。
“这类产品利益更明确，对于销售端来说确实更容易讲，同时客户的接受度相对来说也更高。”在业内人士看来，终身寿险以死亡为给付条件，相对于不断增长的保额，现金价值对于客户而言利益更为明确，灵活减保也成了该产品的一大卖点。
市场主体不断增加 拷问三大风险点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2019年以来，增额终身寿险的市场经营主体在逐步增加。目前，多数寿险公司都供给增额终身寿险产品，在银保、经代、网销等渠道均有销售。以大型险企太平人寿为例，其在2017年借鉴香港分红型增额终身寿险产品，开发推出了“太平美好金生终身寿险”，成为银保渠道的主力产品。
一位保险公司内部人士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指出：“此类产品是保险行业目前比较重要的一种产品供给，各公司根据行业监管要求、自身投资情况、风险评估等，推进此类产品的定价策略，有高有低，供给比较丰富。”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市场热销的增额终身寿险近40款，仅今年上半年，先后有12家公司扎堆推出多款增额终身寿险产品。
增额终身寿险大热之下，问题产品被监管点名通报、新产品报备趋严，相关产品被限售、下架的消息也纷纷传来。到底是“炒停售”还是“真退出”，增额终身寿险的风险点到底是什么？
风险No.1 利差损 定价利率3.5%的产品可能也会停售
“在低利率时代背景下，客户对于长期、稳定、安全的资产配置需求更为迫切。”一位寿险业内人士表示，对于保险公司来说，寿险产品通常覆盖客户全生命周期，保险公司在投资理念上更倾向于长期性投资和价值性投资，从而穿越经济周期，平滑波动，实现安全保值和合理回报。
实际上，低利率环境对保险公司的投资能力和偿付能力将提出更高的要求。受制于投资能力和资本金的限制，一些中小公司对于增额终身寿险产品就采取限售的策略。
徐昱琛对此进一步解释称，对于定价利率3.5%的寿险产品，假设运营费用是一个点，保险公司长期的投资收益率至少要能达到4.5%。如果运营效率比较高，长期成本如果在0.5%，那么打平收益率是4%。他认为，从利差损的角度而言，低利率环境下压低预定利率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是包含增额终身寿险在内，所有寿险产品面临的共同问题。
继4.025%的年金险之后，3.5%的增额终身寿险会集体下架吗？王寅分析称，海外普遍处于低利率或零利率甚至负利率市场，产品保底收益低，分红收益具有不确定性。
在其看来，如果利率持续往下走，目前产品的定价利率也需要相应往下调。此前定价为4.025%的年金险停售，如果利率持续往下走，未来定价利率3.5%的产品可能也会停售。因为产品一旦卖出去，保险公司需要长期终身保证相应的利益。
风险No.2 长险短做 鼓励长期理财功能，灵活减保“优势”不再
除了利差损风险，监管对于流动性风险的关注也让市场出现波动。自去年底以来，监管多次点名增额终身寿险，直指“产品可灵活减保，且无比例限制，存在长险短做风险。”如对某寿险公司报送的终身寿险产品，称其“产品前5年退保率过高”，另一家寿险公司报送的某终身寿险，指出其“现金价值计算不合理。”
一位保险业人士向记者表示，目前监管对于条款表述中带有“减保”二字的已经不再批复。对于存量的监管，目前是通过准备金和退保率等一系列手段进行监测，以降低产品的流动性风险。“此前，各家保险公司开发类似产品的时候，都是拼现金价值，竞争非常白热化。”他称。
王寅表示，监管提示增额终身寿险存在保险产品理财化、长险短做风险。产品前期现金价值非常高，个别消费者买完之后就退保，将其当成理财产品，异化了保险产品。
另外，增额终身寿险最大的亮点是通过现金价值的领取灵活减保，但监管对其他储蓄类产品，包括年金保险和两全保险，都有明确限制：1、最早开始给付生存金时间不得早于保单生效后的第5个周年日；2、每年领取的年金不能超过所有已交保费20%。在王寅看来，增额终身寿险突破了以上两方面限制，存在一定风险。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目前市面上已经有一些保险公司主动对产品进行改革，比如增额终身寿条款里不再列明减保。也有公司对在售产品补充减保约定，如“一个保单年度内累计减保不能超过减保当年度期初基本保额的20%。”
多位受访的业内人士预判，对于流动性问题，监管会对减保的比例作一定的限制，鼓励长期的理财功能。下一步，增额终身寿险险会参照其他储蓄类产品，在监管的严格要求以及保险公司的调整下更加规范。
风险No.3 销售端套利性推广 理论上险企通过设置机制实现可控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增额终身寿险的套利风险也逐渐暴露出来。据了解，已经多家保险公司出现利用该产品，内部人员勾结套利的情况。
一位保险业内人士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增额终身寿险目前的退保风险还处于正常可控的范围，但如果后续退保压力激增，有可能会引发监管出手干预。在其看来，退保率激增的风险不在于客户端，而是在销售端的套利性推广。
该人士举例称，比如产品保费是每年100万元，交10年，首年佣金70万，第一年退保现金价值50万。那么，退保现金价值和佣金超过了所交保费。按照精算原理，一般而言第一年的退保费用加上佣金应该小于等于100%首年保费，否则就有套利空间。
对于自保件套利的行业顽疾，8月5日，北京银保监局下发《关于规范销售人员自保件和互保件管理的通知（征求意见稿）》，禁止保险机构以购买保险产品作为销售人员转正或入司的条件，禁止强迫或者诱使销售人员为达成业务考核指标而购买保险，同时要求保险机构不得允许自保件和互保件参与任何形式的业绩考核和业务竞赛，此外，还应当建立健全自保件和互保件管理制度等。
上述人士认为，虽然自保件很难调查出来，如张三是代理人，保单却挂到李四头上。但理论上来说，保险公司完全可以通过设计机制规避此类风险。
专家建议结合自身需求购买，终身持有产品总体相差不大
增额终身寿险该怎么买？业内也给出了专业的购险建议。一位大型险企人士建议：
首先选择具有更强投资能力和偿付能力的公司。面对未来利率下行的预期，如何实现对于客户的长期承诺，公司稳健经营和投资实力是基础。中大型保险公司在筛选长期优质保险资产方面，具有先天的先发优势。
其次关注产品的功能。第一是稳定性，产品需要为客户提供确定、持续增长的身价保障和保单利益。比如太平人寿8月新推出的“岁悦添富”这款产品，保单的现金价值在缴费期后，每年大约按3.5%的增幅稳定增长至终身，可以在当下就锁定保单利益，不受未来利率下行和市场波动的影响。第二是流动性，可以帮助客户应对生活中的突发事件，比如保单贷款等功能，满足资金流动性的需求，在个人经济越脆弱的时候，可以缓解压力又继续持有保障。
一位中小险企人士建议，在消费者的资产配置中，増额终身寿险属于长期储蓄类型，可以终身持有，可以与短期的储蓄类产品共同配置。
也有保险专家指出，市场上不同的增额终身寿险产品很多，有些前期现金价值高，后期现金价值低，有些前期低，后期高，总体相差不大。增额终身寿险本质是购买后通过现金价值的不断积累实现资金的增值，需要考虑的是未来在领取的时候，因为监管调整因素领取没有产品宣传那么灵活。
该专家认为，增额终身寿险是一个特别灵活的品类，可以从教育金、养老金等各种场景需求来宣传包装，但跟真正的养老年金、教育金有功能性上的区别。灵活是增额终身寿险目前的优势，但在未来也可能会成为风险点。他建议，消费者在选购的时候要结合自身需求购买。比如目的是用作养老，买养老年金也未尝不可，并不一定要买增额终身寿险，养老年金功能性更加明确，指向性也更加明确。
（李显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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