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说话

【燕语东西】

在多伦多，屋主有剪草的法定责任和义务。

筱燕

有些女子擅长隐忍，别人说什么，她的一般反应是“好好好”；别人做什么，她似乎也没意见。我有时选择沉默，因为礼貌；不过多年媒体工作已改变了我的基因，我喜欢说话，喜欢提问，这个“职业病”到了加拿大也多次发作。

初到多伦多时，我手拿地图，坐大巴四处闲逛。因为不熟悉线路，也记不住站名，常会坐过站。好在大巴司机普遍热情，答疑、解惑，提供了不少帮助。偶尔也有冷峻的汉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表情肃穆，似乎全人类的命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遇到过一个奇葩司机，不仅不理人，还大声训人：你问的站点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在出门前就做好功课的！他说的话没错，但态度让人无法接受，我于是笑着问：你今天有烦心事？为什么这么粗鲁没礼貌？他惊讶又尴尬地瞄了我一眼，立刻就道歉了。

我的英语荒废多年，重新捡起后，“呕哑嘲哳难为听”。但这没有影响我有话就说。我一直认为，有话就应该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才有机会被听见。

除了大巴司机，银行经理也见识过我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因为我先生公司的一笔电汇业务，我和银行“过招”数日，最终我连珠炮般地发问，事情才有了转机。

我先生那时刚创业，和朋友一起开了间小公司，为了购置机器设备，他们开车从多伦多到纽约等多地出差，跑了几趟才找到合适的供应商，签订了采购合同。根据合同，美方收到定金后，机器将交运来多伦多。

我帮忙去银行办理电汇，以为五个工作日后钱就能到美方账上，没想到过了一个月还没到，我又去银行查询，银行说因为技术故障，电汇当时并未完成！又一个星期过去了，美方还是没收到钱，我第三次去了银行，银行却让我回家等电话，说他们会按业务流程进行处理。我十分无语，要等到什么时候？忍着一肚子问题，我回了家，一到家就接到了电话，银行让我带上当初办电汇的原始单据再去一趟！

原始单据银行手上也有一份，但对方说，资料已不在支行，还是我再跑一趟“更方便”。我忍无可忍，是你们“更方便”，不是我“更方便”！一个多月前你们就收了电汇服务费，钱到现在还没汇出，银行应承担什么责任？汇率变化，客户的成本增加了，银行负责吗？机器不到位，公司产销都受影响，银行买单吗？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投诉你们！我愤然挂断电话。半小时后，我的手机响了，一位支行负责人诚恳道歉，并在当天就圆满解决了问题。

我最近一次“职业病”发作，是疫情期间收到市政来信，说我家后院杂草疯长，限我定期整改，否则将派人上门剪草，剪草费和服务费等将加到地税账单里，最终由我支付。

在多伦多，屋主有剪草的法定责任和义务。根据规定，每年5月1日到10月15日，院子里的草不能超过20厘米高度，超过即为违法。这些事情过去都是我先生打理，我对相关规定不甚了解。现在因为疫情，我要独自面对这一切。当我戴上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去买剪草机时，那时店里有顾客不戴口罩，个别店员也不戴口罩，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买的过程一波三折，第一台是锂电池剪草机，电池不能正常工作，来不及退货便重买了一台，电池还是不能正常工作，几经努力，剪草还是一项遥不可及的任务，压力之下，我连做梦都梦到剪草了。

剪草是我的责任，但疫情没让我焦虑，剪草却让我焦虑了。无奈中我打电话给市政，找给我写信的GRASS INSPECTOR（杂草监督员）康斯坦丁。我陈述了自己的困难，然后问他：我没有剪草机，也从没剪过草，请人剪草又顾虑疫情期间的社交距离，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带着学龄孩子一次两次去买剪草机，每次都在冒险，你们的疫期目标不是应该给市民送温暖和希望吗？为什么我要承受额外的压力？

康斯坦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温暖而友好，哦，你有困难，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会和你一起想办法，你不用担心，好吗？那一刻，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系旅居加拿大华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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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云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