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 王帆 每经实习编辑 杨夏
在广州江南果菜批发市场的进口水果区，一箱箱从智利运来的车厘子摞得比人还高。三轮车、拖车和人像蚂蚁一般，在数以百计的集装箱间来回穿梭，卸货、清点、鉴品、成交、拉货，水果商贩在货柜旁站着就完成了交易。
这里是全国最大的果菜批发市场，年均进口水果超过4万柜，果菜单品交易量连续18年名列全国第一，其价格波动情况可以说是全国果菜行情的“晴雨表”。春节过后，车厘子价格腰斩引起关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的商贩更是感触颇深。
“因为检疫越来越严格，春节前的进口车厘子在海关堆积很多，年后放出来，市场现在供应很大，再加上放久了品质下降，货不好又烂市，价格就拼命地掉。”智利车厘子在国内的一级经销商许先生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道，“我现在的策略就是赶紧把手头的卖完。”
以最高等级的进口车厘子JJJJ级（直径为32mm以上）为例，年前批发价约为每10斤500~600元，如今价格直接“跳水”至不到200元。事实上，不仅是今年，每年车厘子在年后（2月左右）都会进入销售尾期，价格自然回落，而疫情加剧了降价的幅度。可以看到，新冠肺炎疫情两年多以来，车厘子的降价潮屡次出现，消费者频频在网络上欢呼实现了“车厘子自由”。
从江南果菜批发市场官网公开的各类果菜每天均价行情中，记者得以梳理了近四年、覆盖疫情前后的车厘子价格走势。以从智利进口的车厘子为例，2月价格基本为每个销售季度的最低价。在疫情前的2019年，2月均价约80元/公斤，而疫情后的2021年和2022年直接跌破60元/公斤。那么，跌破历史最低价的车厘子，你会买吗？
曾经开柜如“追星”如今少人问津
位于广州的江南果菜批发市场，是全国各地水果采购商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它是国内大部分进口水果的第一个落脚点。装着进口水果的上万个集装箱漂洋过海，在这里分发输送到全国。
据官网消息，江南果菜批发市场2021年果菜总交易量达55.24亿公斤，总交易额达到271.27亿元，果菜单品交易量连续18年名列全国第一。据全国城市农贸中心联合会数据，江南果菜批发市场年均进口水果超过4万柜，是中国最大的蔬菜水果集散地。
车厘子一直都是最走俏的进口水果之一，也是江南果菜批发市场最具代表性的“硬通货”。《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国内在售的车厘子大多产自智利、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地，车厘子在国内初上市一般是每年10~11月。进入12月，智利产的车厘子开始集中采摘，此时的车厘子量大且质量更优，进入国内后，会在每年元旦、春节双节前夕（即12月至次年1月）作为抢手货，迎来销售高峰。
去年10月下旬，第一批空运车厘子抵达江南果菜批发市场。从网络流出的画面看，采购商们把装满车厘子的集装箱围得水泄不通，百柜齐开，场面壮观。人们簇拥着，围观着这些单柜货值可以达到一百多万元的“珍稀品”，堪比追星现场。记者了解到，在去年12月，江南果菜批发市场的车厘子整体走货速度较快，好的品种开柜即被订完。
然而，这种疯抢进口车厘子的盛况并没有持续。
“过年前价格高，卖得好，现在价格降了一半。”智利车厘子在国内的一级经销商许先生一边看着身边的货，一边无奈地对记者说道，“以最高等级的进口车厘子JJJJ级（直径为32mm以上）为例，年前批发价约为每10斤500~600元，如今价格不到200元。”
2月14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进口水果区现场了解到，“1件”是进口车厘子最基础的计量单位，“1件”通常指10斤的一箱。再往上的计量单位是“1板”，有22~24层，一层是8件，共176~192件。再往上则是“1柜”，为一个集装箱货柜，一般有20板，即3520~3840件，1柜总重量最高可达约20吨。
而许先生这类的一级经销商，他们的工作便是受国外货主的委托，将这一个个货柜里的车厘子销售出去。交易一般在货柜旁边展开，来自全国各地的采购商在成箱的车厘子旁边，检验商品证件信息，观察鉴别果品成色，议价后成交。之后，车厘子才会进入地方批发市场，再进入社区水果店，最终进入消费者手中。
记者现场看到，尽管仍有零零星星的采购商正在洽谈，随处也可见搬运车厘子的拖车，但与去年12月以前刚上市时疯抢的盛况相比，如今的江南果菜批发市场车厘子行情显然还是冷清了一些。现场仍有大量的车厘子被“晾”在货柜旁，摞得比人都高，等待买家上门。
年前因防疫卡在海关 年后持续放量
“因为检疫越来越严格，春节前的进口车厘子在海关堆积很多，年后放出来，市场现在供应量很大，再加上放久了品质下降，货不好又烂市，价格就拼命掉。”对于车厘子降价的原因，许先生如是说道。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去年内蒙古赤峰市、无锡市梁溪区等地均检测出进口车厘子新冠病毒核酸阳性，为我国冷链食品和进口水果疫情防控工作敲响了警钟，进口水果检疫也随之提高等级。
“前一段时间海关卡得很严格，怕有疫情，要经过多层检查和消毒、配备4个证才能入关。这些证都是很难拿到的。”许先生透露，春节过后，此前在海关滞留的车厘子逐渐通过检疫进入市场，供应开始增加，价格自然就下降了。
事实上，导致市场供应增加的，不仅是检疫流程，还因为这两年主要产地智利迎来车厘子丰收。根据智利水果出口商协会（ASOEX）数据，在2020/2021车厘子出口季，智利车厘子对中国出口达33万吨，与2019/2020出口季的23万吨相比，增长了43%。而在最新的2021/2022产季，车厘子总出口量较上一季将增加2.6%，合7236.80万箱，约36.18万吨。
长期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进货的水果电商经营者李先生认为，不仅是供应增加导致价格回落，在需求端也比较疲软：“海外疫情，尤其是曾经在进口车厘子上检测出新冠病毒的事情打击了人们购买车厘子的意愿，今年市场行情就更不好了。”
他还指出，车厘子作为生鲜水果，具有上市时间集中、保鲜期短、储藏难度大的特性。“现在这个季节车厘子已经不当季了，9月份刚上市，10月到11月就是旺季，次年2月份就进入尾期了。到了尾期，车厘子品质差，基本上都是变味的。”李先生表示，“年年都是这样的情况，过了年之后品质跟不上，不低价卖不行。”
“刚上市的时候，一件（5kg）卖一两千块钱的都有，现在最好的品种也就两百元左右了。”李先生说道。
疫后价格“高开低走”采购商谨慎备货
这两年，关于“车厘子自由”的欢呼此起彼伏，车厘子从过去贵到买不起的高端水果，逐渐成为平价水果。那么，这个变化是在什么时候悄然发生的？《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分析了车厘子近四年来的价格数据。
作为全国果菜市场的“晴雨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的果菜价格对于洞察全国市场行情极具参考性。记者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官网公开的各类果菜每天均价中，以智利进口的车厘子为例，梳理出近四年、覆盖疫情前后的车厘子价格走势，一般以12月集中上市为起点，到次年2月逐渐下市为一个产季。
记者发现，从12月到次年2月，每个产季的车厘子批发价都呈下降趋势，不过从下降幅度来看，疫情前2018/2019产季的价格跌幅较小，从102.5元/公斤下降到86.5元/公斤，前后跌幅仅15.6%。相比之下，疫情后的三个产季，下滑幅度较大。2019/2020产季、2020/2021产季、2021/2022产季前后跌幅分别为48.24%、56.82%、61.38%，几乎每个产季前后都有五成左右的跌幅，可谓是实实在在的价格“腰斩”，且跌幅逐渐扩大。其中，当下所在的2021/2022产季价格尤其显得“高开低走”，前后跌去六成。过去三年期间，每个产季的最高价均维持在100元/公斤左右，而本产季的最高价达到145元/公斤，比前三年高出近40元；在疫情前的2019年，最低价约80元/公斤，而疫情后的2021年和2022年最低价直接跌破60元/公斤。
目前这个产季，车厘子价格曾经高出“天际”，又在尾期跌回历史低位，才让市场对这次降价感受颇为明显。在疫情后，消费者的“车厘子自由”已能实现，价格只需以前的一半。不过，对于车厘子商贩而言，这波降价潮对他们的收入和销售策略都形成了挑战。
一位在江南果菜批发市场国产水果区的商贩告诉记者：“我们国产区的，都是去进口区的货柜那里提货放在自己的档口卖，最近行情不好，每次就少拿一点，一天卖多少就拿多少，拿多了都赔钱。”
他说道：“之前行情好就多拿一点，（一次）大概100件，现在行情不好就只拿几十件了，现在我们这里个个都拿得少。”从事电商生意的李先生也表示，现在他备货会更加谨慎，减少备货数量，避免后期跌到成本都收不回。
前述两位水果商都认为，这次降价对他们这种小规模的水果商影响不大，主要影响的还是发货人，即国外货主和经销商的收入。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前述经销商许先生处了解到，他的公司作为国外车厘子货主和中国市场的中间商，盈利主要是靠每卖出一件赚5毛钱的毛利。“降不降价对我们的毛利水平没有影响，亏主要是亏货主。”
他表示：“我们是帮国外卖货，卖出货了才把货款给他们，中间抽成。如果货卖不出去，烂掉了，会有公证，货主也会亲自来看，证明一下它为什么卖不出去。我们顶多就少卖一点少抽成，但亏损风险都是货主承担。”
许先生透露：“我自己公司年前到现在应该卖出了200多柜的车厘子，我现在的策略就是赶紧把手头的卖完。”
（王治强 HF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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