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雷,齐鲁证券(上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中泰证券股份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李迅雷认为,全球正步入低增长、高波动的时代,这主要受世界人口规模的扩张和寿命的延长、地缘政治冲突的加剧以及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三方面因素的影响。对于国际形势而言,李迅雷判断,美国方面供给端的问题很难在短期内得到缓解,预计二季度美国通胀压力仍会持续,长期形成的社会阶层固化和收入差距拉大情况难以逆转,经济泡沫在不断累积。
对国内市场而言,李迅雷提出,受居民收入增速放缓的影响,我国没必要追求全年5.5%的GDP增速目标,更重要的是防范风险,守住底线。此外,李迅雷认为,未来我国股票指数上涨空间有限,但一定存在结构性机会。李迅雷建议,应及时转变投资观念,关注具有核心竞争力和自主创新能力的企业。
以下为原文报告:
一、全球经济将步入低增长、高震荡时代
这一轮的疫情和通胀,其持续时间都可能比想象中更长。长期来看,全球将步入低增长、高震荡的时代。二季度美国GDP继续负增长,通胀高位运行,这种情况是比较罕见的。过去美国长期低通胀、低增长,如今却变为高通胀、低增长。与此同时,美国失业率处在历史低点,这说明当前美国经济并未衰退,甚至呈现偏热态势。
为何全球经济会步入低增长、高震荡时代?人类历史无非就是战争与和平的交替,战争将一切推倒重来,所有社会秩序重新建立,过去的富人变成穷人,使穷人重新获得新的机会。但1945年二战结束以来,全球基本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世界战争,迄今和平局面已经持续77年。这带来了三个重大变化。一是人跟自然的关系发生了很大变化;二是国与国的经济实力的此消彼涨发生了戏剧性变化;三是和平的持续意味着游戏规则长期延续且基本不变,其结果一定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三个变化使得经济增长面临巨大挑战。
二、今年下半年全球及中国经济形势分析
上述诸多问题是否会进一步恶化?这也是值得思考的。比如随着国与国之间发展的不平衡性越来越强,地缘政治问题该如何解决?再比如通胀能否尽快回落?二战以来,物价稳定的时间要远远长于通胀的时间。也就是说,当前的通胀持续局面是我们没有经历过的。本次通胀本质上是公共卫生危机、局部战争导致的大宗商品供应短缺问题。虽然美国需求侧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供给侧的问题仍待解决。2008年次贷危机是流动性出现问题,主要表现为失业率大幅上升,企业和居民部门大量去杠杆;但由于供给端问题不大,因此没有出现通胀。当前美国供给短缺问题将很难在短期内得到缓解,因而通胀压力很大。
图1:美国近三年劳动力市场及CPI数据
中国方面,受居民收入增速放缓的影响,需求侧持续收缩。这会引发什么结果?当前我国正处于利率水平相对较低的阶段,这跟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泡沫破灭、90年代初日本房地产泡沫破灭的前提条件并不相同。当时美国、日本的经济确实过热,金融创新活跃、经济也非常繁荣,所以出现了泡沫。而当下中国金融创新非常谨慎,利率水平又处在比较低的位置。如果不是为了抵御近期美国等高通胀的外溢影响,我国本来是具备降息空间的。所以当前我国面临的困难与过去很不一样,这种差异会给资本市场带来深刻影响。
我认为资本市场就是对经济结构、时局变化和经济长周期的反映。在当前情况下,期望大牛市是不现实的,因为很多问题都属于“灰犀牛”事件。“黑天鹅”容易解决,但“灰犀牛”不容易解决。在结构固化、泡沫刚性的背景下,如果要解决“灰犀牛”问题,需付出巨大的代价。
比如美国经济下行,虽然特朗普、拜登都给出了药方,但谁去抓药呢?之所以政策设计在实操层面很难实现,就是因为存在利益重新分配的问题。在阶层固化严重的社会背景下,很多问题很难解决。现在美国1%的富豪拥有近40%的资产,贫富差距过大的解决方案一拖再拖,最后只能靠财政举债和美联储“放水”,这就使得货币总量越来越大,资产价格泡沫也越来越大。为什么泡沫这么大,但泡沫始终没有破灭呢?最近有个德国人写了一本书,叫《韧性时代》,该书指出了当前我们面临的诸多问题和风险。正因为我们充分预见和估算到了这类风险,所以泡沫始终没有被戳破。泡沫问题迟早要解决,但应如何解决?这是当前需要思考的问题。
在此背景下,中国没必要再去追求全年5.5%的增速目标。毕竟今年受到疫情和房地产两大风险的影响。我认为当前中国更重要的任务是防范风险。这就需要坚持底线思维,避免金融、房地产等领域发生系统性风险。因此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要与国内目标相适应。所以7月末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并没有强调“强刺激”,而是要“守住底线”。
三、大类资产配置建议
目前来看,市场形势整体可控,我们应该重点把握结构性机会。既然我们已对经济发展和风险有了充分预期,也必然会有诸多的应对预案。未来稳增长的核心还是政府部门加杠杆(虽然今年没有大幅度加杠杆)。未来潜在增速回落已经是必然趋势。如果经济增长不追求数量,就必然要追求质量。所以A股市场还是会反映出经济政策的变化、以及经济转型过程中所应该采取的举措。
当前我们面临的最重要的经济转型,就是房地产市场的上行长周期已经过去,这对经济的影响是巨大而且深远的。越来越多人认为,房地产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巨大支撑力量正在逐步减弱。同样受疫情影响,2020年房地产投资增速是7%,今年上半年是-5.4%。这意味着2020年房地产是经济增长的动力,而现在却已经成为阻力。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我国经济不得不转型。判断房地产市场是否出现拐点,我们采用的是“年轻人口规模*城镇化率”这一指标(图2、图3),而不能单纯地用城镇化率做出判断。因为人口年龄结构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
图2:美国、日本城市化率与房地产关系
图3:我国人口结构与城镇化率关系
经济转型会对资本市场产生很大影响。过去地产、金融类上市公司在整个A股市场的利润占比超过50%,今年上半年中国金融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达到8.8%,大幅超过美国。日本房地产泡沫破灭之后,金融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不断下降,如今只有5%左右。1990年全球市值前十大公司中,有6家都是日本的银行,但现在全球市值前十大企业中没有一家日本企业。这种变化反映出全球经济已进入高科技和互联网主导的时代,这个时代更注重科技进步、更加注重模式创新,更加注重经济增长的质量,更多的机会来自与新经济相关产业,更注重企业市场份额的变化和头部企业的崛起。无论是大行业的龙头,还是小行业的隐形冠军,只有持续保持高成长才是硬道理,才能给投资者带来更多机会,才能让市场保持活力。
整体来看,我认为未来股市的总指数上涨空间有限,但一定存在结构性机会。过去市场上最大的两大板块:金融、地产,今后可能都面临收缩。当然收缩中也有结构性机会,比如间接融资规模收缩,直接融资比重可能会提高。总体来说,我们必须要及时转变投资观念,关注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和自主创新能力的企业,关注能顺应市场变化、不断创新的企业,这将是未来资本市场上最有吸引力的标的。
(文章来源:财联社)
文章来源:财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