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时间2月7日,鲍威尔参与华盛顿经济俱乐部访谈,与凯雷集团联合创始人David
Rubenstein对话,谈及近期的联储决策机制与后续政策展望,称“disinflation(通胀下降)”过程已经开始。为了帮助投资者理解本次访谈的细节,整理了访谈文字供各位投资者参考。
关于通胀
Q:如果提前知道就业数据这么强劲,还会加息25BP吗?
A:没有提前知道非农就业数据。抗通胀进程开始,但路还很长。住房以外的服务部门未见通胀下降,需要再加息并保持限制性水平非农超出委员会预期。因此,抗通胀的过程仍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Q:如果你说你的通货膨胀目标是2%,为什么是2%?3%为什么不能被接受?在历史上3%是被考虑的,为什么你的目标是2%?
A:2%是全球标准,这是由PCE指数衡量的。这不是我们考虑改变的,这不会改变。现在不会改变。
Q:你的通胀目标是在什么时间段内达到?
A:我们预计2023年将是通胀大幅下降的一年,我们的工作是确保这种情况。我的猜测是,它今年不会达到,明年才能下降到接近2%。
Q:你认为美国经济是否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着自己的通货膨胀率,还是美国之外的事件,比如中国正在做的事情或者乌克兰战争正在影响通货膨胀,使你对通货膨胀可能的走向感到紧张?
A:我们有工具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实现2%的通胀目标。但美国的通胀与各类事件都密切相关,包括供应和需求之间的平衡。它也收到商品价格的影响,大宗商品价格实际上是在全球市场上确定的。现在全球经济是一个密切联系的整体,我们是其中的一部分。
Q:前几天发表演讲时,你使用通货膨胀这个词11次。今天在就业报告后,你会不会再次使用这个词11次?
A:我肯定会使用disinflation这个词,这意味着通胀的下降。
Q:今天你对通货膨胀最担心的是什么?
A:现在供应链正在改善,人们正在把购买转回到服务上来,虽然情况在好转,但在住房服务方面还没有看到,我们期望看到这一点。我们需要这种情况发生,它应该在今年下半年到来。我最担心的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核心服务和住房领域通胀的下降?以及外生的事件,比如乌克兰的战争和中国的重新开放,这些事情都可以影响通胀。
Q:你的基本观点是如果通胀率在今年年底前下降,2%是比较现实的。但核心通胀或整体通胀大约是怎样的水平?
A:我们期望今年在通货膨胀方面有重大进展,我们要对数据做出反应,因此,如果我们继续得到强劲的就业报告或更高的通货膨胀报告,我们就必须做更多来应对。
Q:整体总结一下,你的观点是就业数据出来后有点令人惊讶,但你考虑到了,而且你对上次给出的指导意见很满意,你不准备给出任何与上周完全不同的指导意见。
A:劳动力市场的报告强调了我在会议新闻发布会上发出的信息,即我们的重要任务是要把通胀率降到2%。通胀降低是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不得不使利率提升更多。在过去25年里,通胀率确实被固定在2%左右,我们和经济学家认为这是因为人们开始期待2%的通货膨胀。
真正的价格稳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对公众是非常有利的,因为在这背后可以建立一个非常强大的劳动力市场。我们曾经的通胀勉强达到2%,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工资上涨最多,但整个事情的基础是让通货膨胀得到控制。
关于就业
Q:政府有提前打电话告知新增就业51.9万人吗?
A:一般前一天晚上才会知道数据,而且只有我,而且也不是全部数据。
Q:提高利率会减少经济活动,增加失业率。但联储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在提升利率,但失业率仍很低。理论出现了什么错误?为什么失业率不升高?
A:劳动力市场强劲是因为经济强劲。我们能够在没有看到劳动力市场就业下降的情况下看到通货紧缩的开始,这是一件好事。现在对美国工人的需求比现有的供给多500多万。在疫情对美国劳动力供应产生影响前,这种情况会使劳动参与率下降。这个问题感觉更像是结构性的而不是周期性的。
Q:什么样的失业率你能接受?有没有一个你认为可以缓和通货膨胀的失业率?
A:我们有两个目标,但国会只有一个目标是最大化就业。我们一致同意2%的通胀率能使价格稳定。我们正在努力降低通货膨胀率,我们的目标不是去实现某一失业率,我们正试图使用工具来降低通货膨胀。
Q:如果下个月又创造了51.9万个净就业岗位,你就得非常小心了,回到就业讨论上。从你的角度来看,这是好还是坏,是很多人在工作,但可能产生更多的通货膨胀?
A:大多数经济学家都会说,要把通货膨胀从我们已经有的高水平上降下来。在历史上,这一过程通常伴随着劳动力市场的软化。但是目前所处的周期与其他周期,具有很大的迷惑性,迷惑了各种试图预测它走向的尝试。目前非常强大的劳动力市场是好事,我们看到工资增长仍然很高,但依旧下降到接近可持续的水平。通货膨胀开始回落,劳动力市场必须软化,我们确实期望它软化。我们的工作是让通胀下降到2%,并保持。
关于货币政策-加息
Q:市场预期再加25BP,对市场预期怎么看?
A:目前的加息步伐是合适的因为我们努力达到充分限制性政策立场,现在还没达到。
Q:你发表演讲时的假设是美联储可能考虑在今年年底前降低利率,市场不再假设你认为市场是错误的。
A:在这里所有抛出的数字都是以数据和发生的事情为条件的,我们从来没有说这是我们认为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们做暂定的预测,然后让数据说话。
比如数据继续强于我们的预测,我们就会得出结论:利率需要比市场定价水平更高。
关于货币政策-缩表
Q:经济危机时我们注入五万亿美元的财政政策,以及美联储采取量化宽松和其他相关措施,将利率保持在非常低的水平。事后来看,你会说这是一个正确还是错误的政策呢?
A:当全球经济几乎停滞不前,我们和国会都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措施。现在我们的劳动力市场非常强劲,但同时伴随着高通胀。正如我提到的,我们才刚开始降低通胀,世界上其他国家也在经历高通胀,包括哪些没有采取刺激性政策的国家。这次通货膨胀的很大一部分是与疫情结束重新开放有关。
Q:量化宽松增加了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现在的资产负债表是什么样的?
A:我认为是8.4万亿美元。
Q: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你希望它变成什么样?一个更低的数字吗?
A:我们正在主动收缩资产负债表,实际上是被动收缩。随着资产负债表上的到期国债达到每月上限,资产负债表将收缩相应的金额。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也是如此。我们还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金额。当我们认为储备达到充足的水平时,就像疫情之前的水平,然后我们会放慢速度,但我们认为要达到那个水平还要几年时间。
Q:美联储在考虑出售到期的证券吗?而不是尚未到期的证券?
A:我们说过会考虑出售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但这不在积极考虑的事情清单上。
关于FOMC会议机制和联储官员工作
Q:当你投票时,是在FOMC会议开始时投票,还是等到最后再投票?
A: 我们在最后投票。第一天广泛讨论,第二天讨论货币政策以及对货币政策投票。
Q:联储主席是先说自己的想法,还是等到最后说谢谢其他成员的想法,然后告知他们我认为应该怎么做?
A:不同的主席有不同的做法,我倾向于做前辈们做的事情。其他人谈论经济和对他们辖区的看法,我在最后发言。我总结其他人的发言,并首先就货币政策发言。
Q:最近一些讨论说部分美联储成员出售他们的证券,但在信息披露方面还做的不完善,你做了什么来修复这个过程?
A:我们建立了一个新的系统,制定了一套新的规则,我认为这对美联储这样的公共机构来说是最好的。创新之处在于,如果有人想出售他们拥有的东西或购买东西,他们必须事先与理事会的工作人员沟通,然后你必须等待45天才能执行,你也不能拥有个别股票。
Q:当你与美联储董事会的同事打交道时,如果你不同意他们的意见,你就说我是美联储主席,我是必须做出最终决定的人。你会这么做吗?
A:这是一个达成协议的过程。我听取人们的意见。我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我是一个必须在全体委员会面前提出建议的人,而不仅仅是在全体委员会面前提出关于货币政策的建议。我们很幸运,因为联邦委员会有19个人,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观点,但对降低通胀这一目标的承诺使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
Q:美联储在避免泄露其决定方面一直做得相当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A:我们在保密方面有非常严格的规定,特别是在我们的书面材料方面。我们在内部公布这些东西,为联邦委员会提供备忘录。我们不是要向公众隐藏我们的决定。实际上,在现代货币政策中,我们希望公众能够了解我们是如何思考的。如果市场真正理解你是如何思考的,在一个新的数据出现时,市场会做应该做的事情。去年我们一直讨论加息,市场在我们真正颁布加息之前很久就已经完成了定价。所以我们希望保持透明,而不是希望做这些决定让市场感到惊讶。
Q:FOMC会议的意义是什么?你们参加会议前就基本知道决定会如何产生,还是说FOMC会以你们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改变想法?
A:这取决于会议的情况。我确实和其他18个参与者中的每一个都谈过话,至少一次。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过一遍,包括对经济的分析是什么,其中关于货币政策的一切,关于前进道路的一切以及其他事情。在一些会议上进入讨论时,表明也许你应该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沟通,然后我们会考虑这个问题。而我们实际上可能会在会议中间休息一下,然后和一个较小的小组一起去思考这个问题,回来后再做改变。有时,一切都像预期的那样发展。
关于债务上限
Q:有些人担心联邦债务上限可能不会延期,我们有31.4万亿美元的债务,你是否担心债务上限不会被延长?
A:债务上限实际上是财政当局需要和美联储打交道的事情。我们是财政代理人,而不是决策者。这个问题唯一可以解决的方式就是国会及时提高债务上限,以便美国能够支付所有账单。如果这种情况没有发生,任何人都不应该认为美联储有能力保护金融市场或经济,同时考虑到行动过慢的严重后果。
Q:如果债务上限没有及时通过,你也没有任何可以立即实施的计划?
A:这是国会应该解决的事情。
Q:你担心美国的总负债产生通货膨胀,还是认为这不是一个大问题?
A:这不是债务水平的问题。如何改善债务水平不是联储的工作,但我想说目前政府的财政情况是不可持续的,必须尽早处理。
其他
Q:就协商而言,你是否经常与财政部长或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或者总统协商?你如何处理与政府的关系?
A:我每周都有一次与财政部长的早餐或午餐。以及与经济委员会的不定期午餐,还有与经济委员会的定期发布会。
Q:在美联储今天的工作方式中,如果你能重建美联储的运作,你会改变立法吗?
A:我们不寻求对储备银行行为的任何改变。我认为它确实起到了我之前讨论的作用。12个储备委员会的主席加入进来,这保证了制度化和思想的多样性。现在联储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背景和职业,我认为这对我们的决策过程大有好处。
Q:联储主席的工资是多少?如果你需要卖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在45天内卖掉?
A:大约19万美元。对我们的家庭开支来说,如果这些开支超过了我的工资我就必须卖东西。
Q:你如何与中央银行协调,比如英国、日本或者中国,你有定期与他们交谈,了解他们在做什么?
A:
我们每年在瑞士与许多中央银行的负责人会面6次,甚至包括在巴塞尔的国际结算银行的中小型银行。我和主要的中央银行间有定期的对话。我们讨论的是经济中发生了什么,以及如何考虑政策的。我们保持这些讨论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在危机中,我们需要相互了解。
Q:你从所有政府机构获得数据,但你也使用过生活中获取到的信息,比如超市中你看到价格很高。如果你只从政府报告中获取,你能获取到这些信息吗?
A:我主要是看数据,但这些信息是很有用的。储备银行比较好的一点是他们所有12个银行都有大的业务,与企业、非盈利组织、国家和经济的每个部门以及大学交谈,他们把这些信息带回联邦委员会,数据是重要的,但听到人们讲述的故事有助于我评估外面发生了什么。
Q:你现在最大的挑战是能够保持中立,不告诉人们你将来要做什么,看数据,然后提出正确的解决方案,是这样吗?
A:我认为美联储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完成将通胀率降至2%的过程。我们还没有在服务业领域观察到通胀下降,这将需要一些时间,我们需要耐心。我认为在通胀下降之前,我们需要将利率保持在一个限制性水平一段时间。
Q:你和国会议员打交道时,他们能理解你说的吗?
A:我想是的,我已经把在我们的政府系统中与国会议员进行大量接触作为一个真正的优先事项。与议会制度不同,我们对立法机构负责。
Q:当你在国会面前作证时,需要多长时间来准备?
A:我必须为美联储参与的事情和美联储不参与的许多事情做准备,需要很充分的准备才行。
Q: 美联储从全国各地获得数据,你是否确信你得到了最好的数据,以及是否是最好的数据收集方法?或者你认为这些数据不像华尔街得到的那样现代?
A:我们得到的大多数数据是一样的,我们不收集关于失业或通胀的数据,大部分都是政府数据,很多数据质量非常高,我认为我们得到的数据比其他人的更好。
Q:你是否与你的一些前任协商?
A:我确实与前主席本.伯南克交谈过,我与财政部长耶伦交谈过,我仍然时不时地与格林斯潘交流。
Q:你担心美元的汇率吗?
A: 实际上,汇率的责任真的是由财政部和政府承担,而不是由我们承担。这是另一个进入每个经济模型的金融变量,但我们不把它看作是我们正在努力的事情。
本文编选自微信公众号“ 泓观卓见”,作者:卓泓;智通财经编辑:刘家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