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胜利

编者按：本文来源互联网怪盗团，作者裴培，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最近有三件大事，刷爆了我的朋友圈，也刷爆了全球各类媒体。只要你使用互联网，要完全没听说过下面三件大事是不太可能的：

美国散户以Reddit（著名喷子集散地，低配版百度贴吧）为大本营，向对冲基金发动了一系列气壮山河的逼空战役；在这些战役当中有多少机构投资者被打爆，至今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如果机构的损失没有伤筋动骨，监管者也就没必要下场直接干预了。

懂王卸任了，大家都希望彻底肃清他对美国政坛的影响，还猜测他会退出共和党。然而，根据最近放出的消息，懂王不但不会退出政坛，还会积极帮助为2022年中期选举助选，扶持一批自己的代理人。懂王本人或其家族成员仍然很有可能在2024年卷土重来。

微信视频号持续扩张，推动腾讯股价突破750港元（现在又跌回来了）。现在还看空视频号前景的人，我只能报以嘿嘿一笑。就拿我自己的微信好友来说，最近一个月就有不少于五个人开通了视频号，也没有想着红，就是饶有兴味地跟我们分享人生点滴而已。

上面这三件大事，在本质上是同一件事。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仔细想一想，上面三件大事，是否都意味着去中心化、去权威化，也就是专业话语权的下移？一言以蔽之，就是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去打败武装到牙齿、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这不是心灵鸡汤，因为人民确实战胜了，至少曾经战胜过！

再仔细想一想，在“去中心化、去权威化”方面，上面三个案例还存在着微妙的区别，可以视为同一逻辑的三种表现形式：

在美国散户VS机构的逼空大战中，散户以部分KOL（意见领袖）为核心，以Reddit的Wall Street Bet版面为大本营，以社交媒体为主要外宣渠道，自发地投入了对对冲基金的斗争。我们可以认为，它体现了基层的自组织性——那些KOL起到的主要也是号召作用，而非直接指挥。

在懂王的政治征途中，他本人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相当于“流量明星”，其支持者则相当于“粉丝团”。懂王的支持者很有战斗力，但是不能离开懂王这个主心骨行事。我们可以认为，它体现了饭圈组织文化的扩大化——懂王是全世界最大的顶流，而且自己还兼任金主。

在微信视频号的崛起中，微信这个平台制订了规则，鼓励去中心化的社交流量分配机制，鼓励普通人玩视频、搞直播，与其他内容平台流行的头部化趋势背道而驰；UGC因此得到了新的机遇。我们可以认为，它体现了平台主导的去中心化——普通用户是在遵循平台的规则行事。

任何藐视人民的人，终会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上面三件大事都不算大事，甚至是昙花一现的“流星事件”。他们认为，美国散户进行的是一场争当韭菜的无厘头抗争，懂王是一个注定要被历史遗忘的小丑型人物，而微信视频号也不可能取得长久的成功。我没有办法反驳这些人，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念嘛。但是，我想结合个人经历，讲讲我对“去中心化、去权威化”浪潮的感想。

本怪盗团团长当过十多年的证券分析师，在中资、外资都做过，看过A股、港股和美股。这十几年当中，分析师的地位经历了肉眼可见的下降，证券公司（海外叫投资银行）对市场的影响力也不断下降。拿美股和港股市场举例吧：

2000年代以前，投行分析师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的话语权。上市公司管理层只跟分析师沟通，分析师的研究报告必须付费才能看到，分析师办的活动就是市场上唯一值得参加的活动。个人投资者根本不配认识分析师，就连机构投资者也要对分析师很敬畏。分析师帮投行部门拉客户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2000年代以来，随着监管的加强，分析师的利益冲突被限制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分析师再也不能垄断话语权了。机构投资者的信息获取渠道已经非常通畅，个人投资者也不必再看分析师的评级、目标价行事。投行还是高薪养着一群分析师，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过去的江湖地位了。

2010年代以来，随着社交媒体的发达、专业数据的透明化、草根调研的日益普及，分析师越来越没用了。他们基本沦为上市公司和机构投资者的传声筒。这次的散户VS机构之战证明，分析师连传声筒的作用都丧失了，市场上没人关心他们了，就连Reddit的财经KOL都比他们重要……

其实，在A股、港股市场也出现了类似情况。现在的头部财经KOL，无论影响力还是收入均可碾压券商的行业首席分析师；原先他们的影响力还局限在散户圈子，现在早已渗透到机构圈子。以前市场上的消息、概念，都是分析师和上市公司共同创作出来，先传递给机构，然后慢慢扩散到散户；现在快要反过来了，分析师天天上微博、雪球、B站、知乎，看看有什么新概念能够输出给机构……

互联网怪盗团

微信8.0版本更新之后，被玩坏了！有人悍然发动战争，围观群众纷纷拍照。炸弹与礼花齐飞，红旗共烈火一色。究竟鹿死谁手？和平万岁！ #微信 #表情包 #恶搞

视频号

懂王则是一个更高端、更不可思议的案例。根据过去一百年的经验，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拿到共和党提名的机会，更别说当选了，更别说落选之后还能继续发挥影响力了。因为懂王在Twitter过于活跃，很多人误以为他只依靠“推特治国”；实际上，他的支持者云集于以Reddit以及4Chan为代表的“美式BBS”，Reddit的“政治不正确”版面堪称他的龙兴之地。

那些对主流媒体不满、对政治正确不满、对两党建制派不抱希望的人，就是Reddit的核心用户，也就是懂王的基本盘。你可以像希拉里一样，认为他们是“一群可怜的东西”。问题在于，这群可怜的东西能动员上百亿美元资金，至少打爆了三个知名对冲基金，我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可怜？

前几天懂王被美国几乎一切主流社交媒体永久性封杀，很多人拍手称快，觉得懂王失去了“直接诉诸群众”的渠道，从此将沦为一个无人理睬的犟老头。简直是太天真了，难道大家还不知道懂王的真实力量来自Reddit的粉丝团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懂王这个顶流真的退圈了，Reddit上的几百万红脖就会自行消失、放弃诉求不成？

听好了：虽然顶流是饭圈的核心，但是消灭顶流并不会导致饭圈的灭亡。饭圈的小伙伴们一定会去寻找下一个顶流——如果是懂王这样的强势顶流，就围绕在他周围、坚定执行他的指示；如果是弱势顶流，大不了由粉丝去引导他、把他送上宝座嘛。世界那么大，江山代有才人出，还真以为人家饭圈无人吗？

再说微信视频号。前几天我刷视频号，偶然刷到了几位娱乐圈名人，以及爱优腾出品的几款综艺节目的官方账号。它们的点赞数大致在几十个到几百个之间徘徊，还不如稍微热门的UGC。我没有看到微信官方流量扶持的任何迹象。

人民的胜利，意味着旧秩序的改变

要知道，这些名人、名节目，跑到抖音、快手、B站去，不但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启动流量，而且很可能拿到开屏推介。内容运营会立即跟他们的经纪人对接，把宝贵的官方活动资源留给他们，高层可能还会亲自与他们一起做直播。但是在视频号，这些优待都是不存在的，至少现在不存在——请注意，微信仍然是有流量倾斜机制的，只是远远没有其他平台那么赤裸裸。

微信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名人，自带粉丝吗？那你就动员你的粉丝，基于社交实现冷启动呗。如果你的流量是真流量，内容也是好内容，还怕冷启动不成功吗？看看李佳琦、薇娅，视频号刚诞生就跑来经营，很快就成了头部大V；李雪琴在视频号也是很快复制了在微博的成功。这就叫真流量，或者叫做摸准了“去中心化”玩法的脉搏；找不准这个脉搏的人，当然会觉得视频号不好玩、不给力了。

从逻辑上讲，一个本来就很著名、自带流量的人，跑到某个平台去开设账号，平台本来就不该给太多优待；宝贵的资源应该给那些新人、素人、有特色的垂类创作者，因为他们才缺流量。现在是所有的平台都搞反了，越是自带流量的人越是给流量，越是缺流量的人越是拿不到流量……有句老话怎么讲的？“天之道，损有余而益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

讲真，所有的真顶流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不是人造出来的。懂王从1992年就想当总统，扑腾了几下没搞出动静；为了实现总统梦，他参加了脱口秀，主演了真人秀，在2012年帮罗姆尼打奥巴马未成，终于在2016年找准自己的定位一飞冲天——这就是一条经典的“真顶流修炼之路”，建制派怎么打也打不熄火，反而是建制派自己人造的“假顶流”被打得溃不成军。

Reddit网友大战华尔街也是如此，他们最迟从两年前开始就对华尔街主流机构不爽了，多次策划过散户对抗机构的活动。这次GameStop逼空大战，是在GameStop被严重做空（客观条件允许）、机构投资者轻敌（对手昏头）、美股市场还处于景气上行阶段（大环境有利）的情况下，打得一场“天时地利之战”。在Reddit网友这边，一方面已经积累了多年与机构斗智斗勇的经验，一方面又因为建制派重新上台而同仇敌忾，所以“人和”也具备了。这种史诗级别的大战，确实只能通过去中心化的方式打出来，人为策划反而就凉了。

Reddit网友大战华尔街，是人民的胜利。

懂王支持者不屈不挠，继续影响美国政局，是人民的胜利。

微信视频号快速发展，吸引大批素人创作者进入，也是人民的胜利。

说到底，你相不相信人民的自组织、自传播能力，相不相信自下而上的“去中心化”比自上而下的“中心化”更有生命力，相不相信群众比权威更有智慧？

我相信。我高兴。我庆祝。

人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