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三声,作者连然,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在春节档电影《人潮汹涌》中,肖央以一个“不会演戏的群演”角色陈小萌出现,这个角色在电影中尝试翻身,并在身份转换中领悟到了人生真谛,与他本人的人生轨迹略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上个月,大鹏执导的《吉祥如意》上映,那是他拍的“一场天意”,电影不是很卖座,但找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更早些时候,易小星带着《沐浴之王》回归主流视线,尽管略带争议与遗憾,但这次“不那么叫兽”的创作,从商业上取得了成功。
他们的交集更多地展现在与视频网站、乃至互联网产业变化的并行当中。十年前,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浪潮之上,他们都曾活跃于互联网娱乐视频创作,而后在自身奋斗以及平台的推动下,冲上刚刚爆发的电影市场,期间他们遭遇不同程度的失落,但依然耕心于电影,十年后,不约而同地,更多凭借自身努力地,他们与他们的电影,都带着陌生之中有熟悉的面目,现于人前。
1994年,中国接入互联网。5年后,中华网赴美上市,作为首个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向全球宣告中国互联网行业由此开始崛起。再过了10年,3G商用,移动互联时代开启,中国互联网开始进入快速发展期。进入千禧年后,新浪、网易、搜狐与腾讯四大门户网站先后在美国与香港上市,它们一度等同于中国互联网。
作为蕴含无限可能与机遇的新兴行业,互联网打开了社会的上升通道,改变命运的机会抛向众人。一些小镇青年离开家乡,走向北京。
1996年,16岁的肖央离开家乡河北承德,开始北漂。他在中央美术学院学画画时,就教人画画挣钱,高三时已经能交学费。不过,肖央早早就意识到,画画是挣不着钱的,拍广告或许可以。
2001年,肖央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在美术系学影视广告导演专业。大学时,他也经常揽拍广告的活儿,大四那年,他遇到一个叫王太利的广告主,后来他们组成了筷子兄弟。
2004年4月,大鹏刚进入搜狐,从音乐频道实习生做起,到后来担任明星访谈节目《明星在线》、脱口秀节目《大鹏嘚吧嘚》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大鹏的家乡在东北吉林集安,那里曾是一个常驻人口不到5万人的小城。
2006年时,家在湖南岳阳的叫兽易小星还是路桥公司的监理工程师,白天在工地,晚上研究影视后期,后来他在网上上传了自己打游戏的小视频,戴着面具,配着解说,渐渐得到了关注。
他起初在猫扑“猥天琐地”,成名是在土豆网,制造针对时事热点的恶搞短片——恶搞中国足球,恶搞电影《赤壁》等。
2009年4月18日,叫兽易小星获首届土豆映像节的最佳播客奖。土豆映像节的前身是前一年土豆网在浙江德清办的“莫干山电影节”,那时的土豆网,已经培养出了中国最早期的一批播客主,比如创作出短片《一个馒头制造的血案》的胡戈。
胡戈恶搞解构了陈凯歌的《无极》,点燃了网民草根们旺盛的表达欲,他们站在胡戈这边,一起欣赏权威的气急败坏。
2010年年初,筷子兄弟(肖央和王太利)被当时在优酷负责内容自制尝试的卢梵溪邀请参加“青年导演扶植计划”,创作“11度青春系列电影”(由中国电影集团公司和优酷网共同推出)《老男孩》,该片成为当年互联网和影视圈的现象级影片,“筷子兄弟”一夜成名。
11度青春之《老男孩》 剧照
据阑夕的报道,在筷子兄弟之前,《老男孩》的原始剧本其实已经积压了两年,肖央找过许多平台,但没拿到钱,片子一直拍不出。他为了这部片子,半年没接活儿,许多客户都丢了,项目规定片子时长只有15分钟,他越改越长,卢梵溪也没舍得砍,甚至押宝这个片子会爆,用优酷提前预热了四个礼拜,事实上,卢梵溪看对了,《老男孩》确实爆了。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一部青春励志网络电影《老男孩》,触发了70、80后集体追忆梦想与青春。肖央自己也说,他的作品是有这个出发点的,他们做《老男孩》的时候,曾经的理想都磨灭了,越活越没理想,他们能真正同理“老男孩”那些人。
那年,肖央30岁,王太利快39岁,青春似乎在加速离去了。肖央一度觉得,用自己积攒多年的钱拍完《老男孩》给自己一个交代,就以后再不干这行了。那半年,他丢了许多客户,王太利也打算找工作,但在《老男孩》播出后,他给王太利打电话,让他不用去别的公司打工了,他跟王太利说,“我觉得咱们以后的命运可能会改变了。”
还有一个人的命运也在改变。2012年10月,第一季《屌丝男士》播出,这是大鹏自编自导自演的网络迷你喜剧。这部剧每集只有15分钟,每一集由不同的几个故事片段组成,共推出4季,2015年7月收官,截至当时四季总播放量超过36.5亿次,创下互联网自制播放量神话,大鹏是创造这个神话的人。
屌丝男士中的大鹏(右)
他做《屌丝男士》的灵感来自于德国的《屌丝女士》,他先是偶然看到当中一个片段,顺藤摸瓜找出系列,当时他就想,一个外国人拍的东西在互联网火得一塌糊涂,而他自己就是一个干互联网内容的人,怎么没想到这个形式?
之所以也在题目里放了“屌丝”二字,是因为不自信,“当时就想会不会因为有人搜‘屌丝女士’好奇,想搜‘屌丝男士’。”
那两年,“屌丝”代表着在城市挣扎,努力拼搏却辛酸自知的年轻人。凤凰网在当时用“屌丝”不是阿Q,他们公然比惨并乐在其中”,“现实沉默网上自嘲,‘屌丝’是小人物的集体自我认同”,“群体自嘲是解构现实的武器,也是争取诠释自己生活的权利”来形容这个词汇的诞生。
屌丝这个词汇在内地的流行以及在网络自制剧中高频出现,时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的张颐武并不太看好这种现象,他曾说那些自制剧讲述了太多年轻的苦闷与压抑,以至于年轻人言必提“屌丝”,许多人关注网络自制剧,除了“屌丝”,还有就是声色犬马的感官刺激,事实上,网络自制剧是缺乏一点艺术自律的。
但在现实生活中,年轻人不仅要面临就业、买房等生存与生活压力,还要面临贫富差距的扩大与阶层间上升通道逐渐收窄的情况,压力与无力感常并存,《屌丝男士》里对大量社会事件与现象的幽默式解构自然引发了他们的广泛共鸣,收获了他们的喜爱。
也是在2012年,视频行业整合之年,优酷和土豆宣布将以100%换股的方式合并。
合并后是新的故事。合并前的故事里,土豆原本拥有看似更光明的未来。它出现在YouTube正式上线的一个月前,它带着“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的美好的slogan,践行着创始人王微心中的“一个由用户主导、以分享原创内容为主的UGC平台”的理念,先发积累品牌优势与占领用户心智。
但2009年起,故事开始走向另一个方向。年初,土豆等视频网站因侵权问题被起诉。版权问题到了亟待解决的时刻,但是资金从何而来?对视频网站这些新生事物以及国内网民而言,付费会员制还远不到被接受的阶段。版权之外,带宽也费钱。
上市曾是可选项之一。但王微前妻提起的股权分割诉讼阻止了土豆上市的好时机。2010年12月,优酷在纽交所上市,市值30亿美元,而8个月后跟着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土豆,市值却只有7.1亿美元。
上市也没有解土豆面临的问题。高昂的带宽成本,吃紧的现金流,与优酷的同质化竞争中处于的劣势地位,从UGC转向购买正版视频的昂贵的内容成本,使得与优酷合并成为土豆当时最好的选择,合并后内容、带宽以及服务器这些还可以共享。2012年3月12日,优酷CEO古永锵宣布优酷和土豆将以100%换股的方式合并。
属于土豆的独立的命运宣告一段落。2013年2月,杨伟东接管土豆,宣布要把土豆打造为“中国年轻人最喜爱的视频网站”,据飞象网报道,在他的“4+1战略”里:“4”代表了土豆在视频量方面更专注动漫、音乐、韩国娱乐、时尚四个内容文化领域;而“1”则代表土豆推出的“一个频道”战略,其形式和国外视频网站YouTube类似,相当于视频自媒体产品。
但实际上,因为用户水平参差不齐等因素,土豆赖以起家的UGC(用户制作者)模式已成明日黄花。PGC(专业制作团队)模式成为更吃香的选择,爱奇艺与乐视们成为新宠。
也是在优酷土豆合并这一年,百度旗下的爱奇艺与PPS合并,渠道在合并,版权竞争在加剧,视频网站负担的成本越来越重,自制剧成为一种选择。
易小星抓住了这条路。2011年,他辞职前往北京,与两位土豆网前高管一同成立万合天宜。2012年下半年,万合天宜开始研发网剧。2013年2月,由万合天宜和优酷共同制作的《万万没想到》启动研发,6个月后即上线。
每集不到5分钟的短片,讲述了屌丝王大锤的传奇故事——一个每天从5万多平米床上醒来的“洗剪吹”富二代,看起来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内心独白很聪明,现实际遇很尴尬,但还是愈挫愈勇,“不用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引发当时年轻人的强烈共鸣。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韩素梅在《近年国产电影的屌丝心态书写》里就谈论过,“屌丝心态”是阶层流动受阻后的自我贬低,是对这个社会不认同的接受和不甘心的自嘲。
易小星自己也曾说,“互联网的基因就是反对所谓的崇高。我反对虚假的东西,所以我会在《万万没想到》里面讽刺选秀节目弄虚作假。”对主流的解构,正顺应了互联网观众的部分内心诉求。
而在《屌丝男士》后,搜狐再未出过爆款自制剧。不过搜狐的命运还是再被大鹏“挽救”了一次。大鹏的《煎饼侠》则是在2015年7月上映的,当年的票房是11.62亿元,成本方面,制作和发行成本为5000万,而根据搜狐2015年第三季度的财报,《煎饼侠》为搜狐带来达2900万美元的净收益,投资回报率高达9倍,当季度归属搜狐的净利润为3900万美元,在此之前,搜狐数个季度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到了大鹏的第二部电影《缝纫机乐队》,出品方里,搜狐的身影没再出现。张朝阳曾说,搜狐视频的主打产品一直是小本经营的网络自制剧,投资电影不是常态。
而对这些导演而言,他们出身小镇,通过奋斗,借助时代机遇,在网络自制剧上占了风头,又正好迎来电影市场的爆发,但在他们进入电影市场之后,原先仰仗的平台也各自发生变化,搜狐视频日薄西山,土豆网名存实亡,优酷虽是幸存者,在互联网平台格局中也没有从前地位,平台不如从前好借力,他们多得靠自己。
从屌丝色彩浓厚的网络自制剧中走出的肖央、易小星与大鹏,他们的第一部电影,集中出现在2015年前后,那是中国电影市场刚刚爆发起来的时候。
78.22亿元,7天的春节档收官,总票房就到了这个数字。而十年前,2012年全年的电影票房也只有170.73亿元。
2013年,国内电影票房首破200亿元,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2014年,全年票房294亿元,同比增长35.78%,市场进入高速发展期;2015年,票房达到440.69亿元的体量,但一个重要的推动力是资本,资本的进入使得在线电影票O2O市场的争夺陷入白热化。据新京报报道,大众点评与美团两家企业当时至少各投入2亿元,补贴电影票促销,一度让票价降到10元以下。
对此,张颐武认为,那几年中国电影观众快速增长,是中国电影“全国化”进程的结果。他在人民网的报道中写到,电影票房的结构近年来出现转变,是由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形成的由北上广等大都市促成的。
两个增量促成了这种转变:中产群体实现以三四线城市为中心的快速扩张;80后90后群体成为当下文化消费的主力。两种要素的叠加,即为“小镇青年”群体构成的电影“新观众”,“新观众”的崛起在成为电影市场持续增长的内在动力的同时,也促使电影文化与趣味发生改变,也就给了这些青年导演们电影空间。
在2010年之前,张艺谋这些大导演们的古装大片占据着国内电影大部分市场,从2011年起,情况开始发生变化。2011年的《失恋33天》,2013年的《致青春》与《小时代》,先后打开青春片的庞大市场,而随着《心花路放》、《夏洛特烦恼》等电影的出现,喜剧片在2015年达到一个高潮。
随着电影票房的增长,互联网企业也参与到电影产业中来—2014年被形容为中国电影的互联网化元年,阿里影业、腾讯电影+、百度电影事业部、合一影业(优酷)和爱奇艺影业相继出现,对电影产业伸出互联网化的改造之手,伴随着“网感”的大受欢迎,青年导演的电影梦有了更多实现的机会。
这些互联网企业需要在电影乃至影视行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发挥出价值。将网生内容IP推上去,推成大电影出来面向观众,让网生IP走完整链路,就是他们找到自身位置的方式之一。
2014年,肖央做了一次大电影导演,还是“老男孩”,这一次是《老男孩之猛龙过江》。尽管相比电影本身,为电影宣传推出的歌曲《小苹果》,要比电影火多了。“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一度充斥在KTV与广场舞里。这首歌在优酷推出24小时后播放量就达到了500万,并长时间占据各大音乐榜榜首,还出现各种翻唱版本,被称为“2014年度第一神曲”。
依靠微电影《老男孩》在互联网上的基础观众群获取数据,在互联网上进行宣传、制作与推广,优酷为这部电影举起“首部互联网电影”的大旗。而这部电影本身,从题材到导演、主要演员,都是从互联网中成长而来,时任优酷总裁的魏明当时就形容,“电影《老男孩》可以算是完全成长在互联网平台上的 IP。”
大鹏的第一部电影《煎饼侠》讲了小人物的大起大落的故事——身份层面的屌丝逆袭,不被看好的小人物最终成功。他当电影导演这件事也是从《屌丝男士》源起的。在2012年年底,新丽传媒找到搜狐视频,想要合作拍摄《屌丝男士》电影,由大鹏主演。
大鹏起初希望找到更专业的导演与编剧来操作,但后来发现,找其他人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由他出演?直到又拍了两季《屌丝男士》,他逐步建立起对自己导演水平的信心,才提出要拍《煎饼侠》,期间万达影视加入投资阵营,“感谢出品方(搜狐视频、新丽传媒与万达影业)的信任,让我有机会执导电影。”2015年7月,《煎饼侠》上映,票房11.62亿元,但电影内容薄弱,一时间口碑大败。
同年12月,《万万没想到》大电影《万万没想到:西游篇》上映,票房3.22亿元,豆瓣评分5.6分,与在粉丝场里呈现的乐观氛围不同,事实上的大范围的口碑崩塌把他连同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彻底击倒。现在看来,易小星个人的电影能力被视频网站的IP放大和加速,在理论的路径上遇到了现实的挫折。从很低的地方起步走到很高的位置再往下落,滋味不好受。
他当初是信心满满的。2014年年初,易小星发微博,“如果《万万没想到》出电影版,大家会去影院看吗?”留言里多是肯定与期待的答案。8月,电影进入真正的筹备阶段,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拷问着易小星,他要怎么实现从青年亚文化的网剧到主流文化的电影的跨越,要怎么让更多的电影观众懂他。
他说自己不想随便做一个东西,一个会被观众骂上电影院骗钱的东西。“做一部大电影要花的时间和精力多,但可能还不如我做网剧赚的利润更多”,网上有人评价易小星“Low”,“江郎才尽”,他不是不在意的。
易小星曾说,《万万没想到》是优酷的亲儿子,从播下种子到长成参天大树,从头到尾是一个非常完整的过程,他多次重申,一定不能让别人说自己是上电影院骗钱来了,他要对得起优酷,他想把这部电影做好,当时他对电影还很有信心,“10年了,我一直在揣摩年轻观众的心思和喜好,只要我的东西不违背我本心,质量达到一定的高度,我觉得年轻观众就会喜欢。”可惜事与愿违。
基于视频网站在影视行业里寻找自身位置的这条路径,他们顺理成章地获得了第一次拍电影的机会,迎来了不可复制的成功或是一些失败,至少口碑上的溃败,以及与预期相比的不够如意的票房。
但是这些导演的作品里有自己生活的积累,切实的感受,明显的态度,他们所经历过的低谷,成为他们创作的养分与冲动来源,“以前说做事情有冲劲很重要,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叫兽的那一句,‘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你高攀不起’”,这是曾发掘这一批人才的卢梵溪前一段时间接受三声采访时对他们的评价。
卢梵溪也说,这几年变化太快,中国年轻人很急着树立自己的标杆和flag,这些东西可能五年就更新换代一次,而面向这些年轻人创作的导演们,内心也有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气,他们的作品里,不是只有所谓的搞笑、段子与悲情、伤情,而是也浓缩了一代年轻人想要表达的声音。
一次某些意义上的失败说明不了什么。2017年的国庆档,大鹏的第二部电影《缝纫机乐队》上映了。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音乐追梦故事,填补了中国电影中音乐题材类型电影的缺失,但4.59亿元的票房,远被同期《羞羞的铁拳》22.13亿元的票房甩在身后,相比《煎饼侠》的11.63亿元也相形见绌。这个成绩在当时为大鹏带去一些争议。
对一部商业电影,票房是非常重要的衡量标准。所以当初,当数字停留在4.6亿元,期待没有被满足,大鹏是因此为这部电影消沉过的,“消沉过,当然我也不承认那个是消沉。”
电影上映时,大鹏正在做全国的路演,演到最后,他觉得挺没劲的。每天的票房都很低,可是似乎他走到的每一个城市观众都很热情,这种反差让他茫然。路演结束的时刻是情绪失落的顶点,“就只能送它到这了,再也没办法为它做任何的事情了,接下来就要看它自己了。”很快,大鹏投入到下一个剧本的写作中去。
他总是想把事情做好,“只要交代给我的事我一定能给它做好,这个就是我。”从前,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那时他对自己还不够有足够的自信,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也觉得,事物的发生与存在,都是存在某一种规律与道理,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有很多人跟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他能被大众所认识、了解与关注到,是有自己的优势在的。
他后来对自己的能力越来越自信,但其实他又是一个摇摆的人——对自己的能力有极大自信与可以想要保持一种主动自卑之间。就像《吉祥如意》,他一方面对这个内容非常自信,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电影,另一方面又对自己个人的某种影响力非常不自信,摇摆是时时刻刻发生的,逃不开。
摇摆有时伴随着安全感的缺失。他的家乡集安,一个四面都有山的盆地,看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山,这种有界限的环境,给大鹏以被包裹的安全感,以至于后来上大学去到长春,看不见山,他就会恐慌。现在,他有时还是会没有安全感,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讨论的空间不再充分,作为一个内容输出者,在表达过程中被误解与曲解的可能,对他而言都是一些压力。
从东北一个小镇出发来到北京,从搜狐的网络编辑到主持人、演员、导演,大鹏付出了努力,同时抓住了时代赋予的机遇。他从《屌丝男士》而出发成名成事,多年后再回看来处,大鹏在每一个时刻做出的选择与事情,都代表当时真实的处境,“我就是那样的表达,感兴趣的事情也是那些,现在显然拓宽了边界,但我也不觉得要否定过去的事。”他没想要把“屌丝”这个标签与自己撕离开来,这个系列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内容,是让他走进大众的第一步。
2018年3月,易小星《万能图书馆》尝试拥抱观众,那是为电影先行的一次试验,成本不足以支撑电影,但完成了在喜剧形态方面的测试,完成了跟观众互相理解的过程,“我开始去探索观众为什么会发笑,观众为什么会觉得快乐,利用这些原理,再加上自己的感性认知,我才有勇气去做下一部电影。”
而肖央似乎在《老男孩》之后的导演之路不太顺遂。在这一年春节档上映的《天气预爆》,一个神仙下凡的奇幻故事,里面有着来自流行文化、电影中的很多元素,但似乎没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拍短片的思维依然残留在这部电影,最终这部成本7000万以上的电影,票房只有1.24亿。
时代是在变化的。大鹏后来似乎也没能再创造《屌丝男士》那样一种程度的文化现象,但引领时代似乎不是一件能强求的事。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引领时代,但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大鹏曾抓到时代的脉搏,能不能再像那样地抓到一次,他不强求。
前段时间,《吉祥如意》上映,这是一部以伪纪录片形式拍摄的现实题材影片,影片围绕身患脑炎后遗症的一位亲人归属何处而展开,呈现出一副中国传统家庭浮世绘。尽管票房低迷,但评价不错。之前在2018年,短片《吉祥》就已获得金马奖最佳短片奖。
他原本想回家拍姥姥过年,但一场意外,姥姥重病离世,他把镜头转向脑膜炎三舅,转向一幅家庭浮世绘。拍这部电影,没有明星,没有商业上的期待,大鹏说他作为创作者,想要勇敢一些。
未来他还是希望与电影有更强烈的关联,“要么就是走远,要么就是飞高,要么贴地,要么就是走近,总之能够走近大家,让大家看我看的更清楚一点,也跟大家一起看到中国电影更多的可能性。”
而对于易小星来说,更多的变化已经发生。喜剧已经改朝换代,过去也许不真实的、悬浮的喜剧也受欢迎,但是在现在的观众认知中,他们首先得相信创作者的世界观,然后才会相信当中的表演,相信角色,然后才会因为出现的各种好笑的行为而做出欢乐的反馈,所以在做《沐浴之王》时,他着重在真实度上做了一些打基础、加牢固的东西,更强调真实感。
在易小星拍短视频拍短剧的时候,很多人在做电影。现在全社会对短视频趋之若鹜,他拍院线电影。易小星说,人要看自己努力,也要看时代大势所驱,有些潮流你能赶,有一些潮流你是赶不上的,不是每个潮流都属于你,“短视频现在的机会不属于我,我现在喜欢的是电影。”
而短视频早已经是红海,当它还是是蓝海时,易小星没往进走,他知道自己赶不上那个潮流,网红和短视频的红属于更年轻的人。他已经不是这一代年轻人的思路了,“我赶不上他们,我没必要。”
他们从恶搞与解构所谓的权威出发,这看似是一条不那么高级的路径,但在路途中,他们逐渐清晰对于真正的艺术创作尤其是电影创作的追求,伴随他们声名而起的“屌丝”精神中,内核中有一种不服气与向上的追求,就此而言,他们是一种成功的样本。
约莫在大鹏的《吉祥如意》上映前一个半月,易小星带着喜剧《沐浴之王》再次出现在电影荧幕前。但一个插曲是,电影在正式上映的第一天就上了热搜。据韩媒报道,韩国望月人公司声称《沐浴之王》非法制作和侵害著作权,而易小星则在微博上回复称,“我们的故事和韩国漫画毫无关联……原创作品,谢绝碰瓷捣乱”,并摆出态度:奉陪任何法律上的行动,但不参与口水仗。
在《沐浴之王》以4.05亿元的票房结束了在电影院的亮相时,易小星欣慰地在为它发微博,“ 疫情寒冬之下,大片环伺之中,阿澡不但苟住了,还蹭进了决赛圈,靠着坚挺的上座率,排片反复逆袭,最终拿到了一个漂亮的成绩。感谢观众,感谢院线,感谢所有台前幕后,我下次继续加油!”
票房是不错的,当然电影的变化也是鲜明的,甚至有点过于鲜明,从《万万没想到》网剧时期跟过来的粉丝,看完电影之后,对着易小星,恭喜好电影是有的,特别难过也是有的,他感受这部电影不像“属于易小星的独一无二的好电影”,而是“其他人也能拍出来的好电影”。易小星听完就有点难受,但还是决定,先拍着再说吧,先拍出合格的电影再说,好不好以后再说吧。
易小星说过,自己在路演的时候见到观众特别开心,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想见到我的观众所以我去拍个电影,这样我才能去见到他们,这好像也挺浪漫的。”
他第一次被电影震撼到是在大概7、8岁时,在大礼堂看到张艺谋的那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面有一场戏是黑帮大战过后一地血水,那个画面、那个镜头当时就震撼到了我,一直记到现在,我觉得太美了那个画面,还有风吹芦苇荡……整个画面为什么会这么美,这个东西投射在大荧幕上为什么会这么美,那种美一直影响到我现在。”
易小星说,他对电影的爱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不管经历多少困难,也一定是要拍电影的。在受了那么多打击后,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不只是来自于观众的期待,想让更多观众开心的那份心,也来自于电影本身的美好。
而肖央则以演员的身份出现眼下正在进行的春节档。除了在《唐人街探案3》里饰演宋义,肖央还在《人潮汹涌》里面饰演落魄龙套陈小萌,导演饶晓志在接受三声采访时说起选择肖央出演这个角色,是因为从“郁郁不得志”的角色出发,他认为肖央应该是经历过这样的阶段的,所以在表演时,才能够移情,准确地表达出来相应的情感。而肖央自己今年1月在接受MINBOR 采访时,也说接下来应该一段时间是以台前的演员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会比较多。至于导筒,也不知他何时会再次执起。
更多变化总是非常快地发生。更新的更年轻的文娱消费者的出现,更适合这些消费者口味的内容也由另一批人产出,这些曾经的小镇青年所代表的屌丝式时代情绪,正在逐渐成为过去式。
但另一方面,中国电影市场也正在经历撇去浮尘、向影片要质量的阶段。电影市场被大众消费爱好驱动的趋势,与这批人的个人追求再次相遇,当“成为真正的电影人”的机会仍然敞开,无论是易小星还是大鹏,都仍然乐在其中,尝试着这里属于自己的可能。
时代持续更新,情绪与其代言人始终会被替换。十年光景过后,“屌丝”已不再是热门词汇,但这一批人与时代的推拉沟通、与一类群体的交互影响,仍然留在了自身的经历当中,留在了自己的作品里。一定意义上,他们也超越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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