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陈睿,放弃仪式抵抗

创业
2021
02/25
12:37
亚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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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看动漫,穿成卡哇伊的样子,会不会让你们感觉虚幻和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在第一季《十三邀》上,许知远曾向两位宅舞艺人,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许知远关注到二次元群体是在2016年,中国二次元总人数规模已经超过2亿。资本和媒体嗅着低龄化的铜钱味赶来,监管大棒也横在了头顶。

很少有ACG爱好者意识到,虚幻与现实的结界已经走向瓦解,二次元文化即将发生巨变。

B站作为二次元的精神家园,这一年的用户和内容呈现几何式的增长,与此同时,B站的亏损也达到历年的峰值。但随着腾讯的15亿投资入账,陈睿雄心勃勃地表示“5年内中国将诞生EVA级作品”。

5年时间过去,网友们翘首企盼的“EVA级”作品仍未出现,陈睿却有了一个新蓝图:带着后浪们打开这个封闭多年的圈子。

原生ACG的捍卫者自然会跳出来翻旧账,要知道,那年贴片广告事件之后,陈睿可是承诺过“B站未来有可能会倒闭,但绝不会变质”。

如今的B站变质了吗?陈睿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在周年庆典花上40分钟开导用户,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初心,出去挣钱不过是为了买更多大家喜欢的东西,让社区一直延续。

陈睿似乎没有意识到,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像一位家长。而“家长”在所有青年亚文化中,从来都是对立阶层。

想想2014年,陈睿准备加入B站前去找黎万强时,黎曾郑重对他说:“你如果去做动漫,就跟以前的朋友没有共同语言了。”

36岁的陈睿用十分中二的语气回了句“好可怕啊”,然后毅然以董事长的身份,全职加入B站。

如今的陈睿或许真的变了,但更大的可能是,一个早已过了中二年纪的男人,想做一个头脑清醒的梦想家。

毕竟,“二次元”对多数人而言,都不是生活的全部。之于陈睿,那也只是他的其中一幅面孔而已。

1

当家长更孤独

在对话二次元那期节目上,许知远抛出的问题,后来两位宅舞艺人给出的答案是:小时候可能会,但长大就好了。

《十三邀》是一个神奇的节目,号称以知识分子的偏见看世界。不过很多时候许知远对社会流露出的“降维观察”视角,倒是挺像三次元世界的人品评二次元世界。

许知远曾经和李诞在节目中互怼,二人难得有一个共识,他们都喜欢美国六七十年代。

他们都喜欢“垮掉的一代”,但看待那些离经叛道的行径,前者是沉稳的审视,就像成年后的卢梭、歌德描绘易逝的青春;而后者更像是在心中留了一块处女地,专供那个抵抗一切的少年。

无论是在节目中,还是在现实世界里,许知远和李诞都是不能兼容的两类人。一个70后,一个80后;一个公知,一个商人,观念上的差异不止体现在许的那句“渴望死在女人的身上”。

但在末代70后陈睿的心中,能同时住下一个许知远和一个李诞。

出生于1978年的陈睿,踩在改革开放的起跑线上,接受着九年义务教育。小时候不仅见过什么是“粮票”,看电视机也都是和一群小朋友,一家人挤在一起。

像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陈睿的少年时期过着一种类似集体主义的生活。但优渥的家庭条件,使他很早就能享受到优于集体的物资。

80年代是中日交往的黄金时期,从中央电视台引进第一部日本动画片《铁壁铁童木》起,日本开始向中国大规模输出二次元文化。

买漫画对当时的年轻人而言是笔不小的开销。到1990年前后,一本漫画册子9毛钱,一套《七龙珠》就有100本。站在书摊上看完整套漫画成了众生相。

而陈睿不仅集齐了《七龙珠》,在他书架上还躺着《圣斗士》、《城市猎人》、《乱马1/2》等等。

到成都七中读书后,陈睿家更是成了班上最早买奔腾电脑的学生,用的还是正版软件。他的同桌王小川在许多年后都对这些细节记忆犹新。

包括后来B站火了。王小川认为陈睿优渥的家境功不可没,“他打小就离现在的消费群体比较近,所以更容易和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产生共鸣。”

陈睿却认为一切源于两个字:孤独。

“一个人没事情干的时候,打开B站,看着弹幕飘过,像是很多人一起看一个视频。即使有乱七八糟的骂战,也比冷清清一个人好。”

极速变化中的中国,伴随后工业时代的孤独感,人们的固有认知不断被打破重构,更多元的文化正在孕育。在这一过程中,一代人的灵魂像失去了“抓手”。

年轻人需要一个能够提供“身份认同”感的圈子,而这些带着霓虹味的动漫,勾勒出一个个口味缤纷的乌托邦。扎进去,仿佛就能完美回答“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

孤独感的另一面是不被理解。早年中国为了发展,对日本动漫的引入政策宽松到令人难以想象。1995年后,随着地方电视台兴起,动漫里不时会出现血腥、暴力、软色情的场景。

以致于当时许多家长和老师都带着偏见,将动漫等同于残害青少年的“毒品”。连王小川也不能理解陈睿天天上课看漫画的行为,说他是“学渣”。

如果动漫真的是一种心灵“毒品”,那么斯图亚特·霍尔在《通过仪式抵抗》中倒是提供了另一种解释。

他认为,毒品的重要性不在于它们直接产生的生理效应,而在于它们提供了一种途径,帮助吸食者去穿越一个在“正统的”社会正对面矗立的、极具象征性的屏障。

李诞和许知远都喜欢的“垮掉的一代”,为霍尔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做了现实版的注脚。

同样是经济高速发展所催生的产物,那一代极端的美国年轻人,成天叛逆、吸毒、滥交,整得跟竹林七贤似的,但他们也用行动上的离经叛道,制衡了社会里的单一价值,捍卫了独立意识。

许多年后,当主流文化终于开始正视二次元群体,B站也逐渐演变成了新一代的舆论广场。

只是陈睿没有意识到,他从小自己11岁的徐逸手中接过B站时,身份已经从仪式抵抗者切换成了一群人的大家长。

“其实这一批年轻人内心是孤独的,包括我的内心也是孤独的”,要维护好一群嗷嗷待哺的孤独者,可能是一件更孤独的事。

2

仪式抵抗者放弃抵抗

2010年,陈睿出发去见徐逸之前,曾找过王小川,问他知不知道B站,他也想做个类似的。

那几年,王小川心心念念全是搜索的事,于是拿出百度举例子。

“虽然我不知道B站是什么,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投资它,你想啊,百度1999年就起来了,要是我早有做搜索引擎的想法,有机会就投它了。”

陈睿觉得王小川的话颇有道理,顺手就给徐逸发了封著名的邮件。

我们有理由相信,全职加入B站,可能是陈睿一生中最快乐的决定。后来有天晚上,他给王小川发来了这样一条微信:

“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金山7年、猎豹6年的工作经历,在陈睿眼中只是将自己打造成“被入过模子的人”。喜欢抠细节的雷军曾教他,深色裤子一定要搭配深色袜子,所以他至今依然保留着西装革履的“金山后遗症”。

陈睿很早就是B站的“铁杆用户“。在猎豹工作时,外有周鸿祎“忍无可忍、有我没他”的挑衅,内有公司合并重组创建猎豹移动的挑战。工作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娱乐,但陈睿依然每天花要半个小时看B站。

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B站,和大多数喜欢二次元的用户一样,或许只有在那个虚拟社区里,在群体的仪式狂欢中,他才能得到更深的个体认同。

只不过这种平衡感,会随着角色转换被打破。

戈夫曼在“戏剧理论”中提出一种观点,他认为人生是一场表演,社会是一个舞台,人际关系的传播过程就是人们表演“自我”的过程,但这个“自我”并非真实的自我,而是经过“符号”乔装打扮过的“自我”。

在加入B站之前,虚拟世界正是陈睿的精神舞台,那里可以让他抵抗现实。然而一旦接手掌管这个虚拟世界,他首先要面对的,正是过去逃避的现实世界。

B站做得比A站晚,直到2013年用户破千万时,都没有一个主流媒体报道过B站。

从幕后走到台前,陈睿一直在努力为其注入资本。而他的沟通对象,也逐渐从过去的一个个虚无的弹幕条,变成了马云、马化腾等商界大佬。

但吸引资本的不是二次元,而是Z世代的消费观念。

他们可以等待市场的养成,却无法等待年轻人长大。而B站如果想扩大营收,唯二的办法便是:花5-10年的时间等年轻人长大,或者,让更多的成年人进入B站。

乐观的陈睿或许早就意识到,任何一种亚文化,都将在不断追求认同的道路中,逐渐回归秩序性的主流社会。

就像B站们曾像素级模仿的“弹幕鼻祖”NicoNico一样。从最初的星星之火到吸引安倍晋三的关注,N站走向大众化的路径,似乎也预示着B站的宿命。

然而泛圈化是一场泥沙俱下的过程,随着规模扩大,原生社区文化氛围遭到反噬,冲击老用户的已是业内通病,B站也未能免俗。

“徐逸渴望打造一个纯二次元的世外桃源,而陈睿有着打造迪士尼或YouTube的野心。”不喜睿帝的“逸民”,可以准确说出逸帝和睿帝路线的差异。

如今的B站就像一个漏水的池子,不断有新人进来,也不断有原住民在离开。

哔哩哔哩内部有一句话叫“追求个性的离心力和害怕孤独的向心力”,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一种微妙的中和状态。他们希望被理解,也愿意张扬个性,但又始终要确保自己的小世界不被打扰。

或许对B站而言,这种状态就变成了:期望随着用户一起长大,也想要一直服务青少年,但这两个目标从来都是矛盾的。

所以陈睿的最终愿景是“not only online”,B站通过优质的内容进行文化输出,围绕文化输出打造出的IP,本身就是为了通过衍生品在多个纬度进行变现。

他们有一个很妙的说法,叫做线上的迪士尼。

不过仔细推敲一下就会发现,迪士尼的文化根基显然更扎实。B站的自造IP和迪士尼相比,中间恐怕不只差了一个EVA。

摆在B站面前的残酷现实是,破圈之后他们成了造梗新势力的狂欢地。只是充斥在弹幕条里的戾气,连陈睿都感到颤抖,过去那些抚慰孤独、抵抗现世的小仪式,正张牙舞爪地伸进公共领域。

《晚点LatePost》在与陈睿对话时,曾提出一个观点:如果一个老板突然成长了,那他一定彻底否定过自己。

如今的陈睿,已经彻底地放弃了仪式抵抗。但夹在资本与用户之间,陈睿小心维护的“双轨制”到底还能走多远?

至少目前来看,B站的前途仍是扑朔迷离。

3

别被命运推着做选择

2020年6月29日,在全国工商联召开的促进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健康成长视频座谈会上,出现陈睿的身影。

翻看列席领导名单,会发现座谈会的规格不低。而年轻企业家,全国只有8位参加,陈睿是唯一一位上海的年轻企业家。

陈睿进入官方视野,让人不禁想起日本政要对N站的关注。

未来似乎大有可为,但2020年却是陈睿最难的一年。虽然B站股价上涨到160多亿美元,但在阵地转换的过程中,既要面临用户群体变化带来的波动,又得承受巨大的营收压力。

最难的是,通向“not only online”的路是否行之有效,资本和用户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有人说,陈睿性格是圆的,像一颗球,在任何状态下都始终守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对谁都没有攻击性。他不是一个一开始就有长远抱负的人,而是人生到了某个阶段,才会被命运推着做出抉择。

被命运推着做抉择,或许也是一代人的宿命。

陈睿说他在小时候,是不可能去想象,长大以后会过着像发达国家一样富裕的生活;在上大学的时候,无法想象,能在未来拥有这么快的事业发展;在参加工作的时候,不敢去想象,未来会去创办一家公司。

“回想起来,当时我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无问西东》里曾提出一种设问: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你们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那些世俗希望你们在意的事情,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

人们总是在错失和错过中对自己说抱歉,希望陈睿这个“全网最爱道歉的CEO”,有一天不必对自己说抱歉。

更希望如他所言,不要把我们喜欢的世界,让给那些我们鄙视的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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