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东北的年轻人

创业
2021
02/28
12:38
亚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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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东北的年轻人

图片来自摄图网

编者按:本文来自蓝洞商业,作者贾紫璇,编辑郭朝飞,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阿祖兜里只剩10块钱,他必须挺过三天,挨到结款的日子。

第一天、第二天,他什么都没吃,只喝水。更难想象的是,他的住处简陋到,连个烧水壶都没有,渴了就在公司喝水。扛到第三天,路过一个卷饼摊,他终于迈不开步子了。掏出6块钱买个卷饼,又花3块钱买了瓶可乐。最后,兜里还剩一块钱,他期待着明天。

他说,东北是那个受到委屈时,心里最常想起的地方。

晚上,雷哥又在酒吧唱了4个小时,已经很疲惫,嗓子要冒烟了。买醉的客人不管这些,推推搡搡,拉着他喝酒。虽然内心抗拒,他还是接过酒杯,灌了下去。

午夜,他拿着120块钱酬劳,走出酒吧,定定神,把糟心事都留在那扇门里。

薇薇接到房东通知,一周后必须搬走,这是她连续第三个沿街找房的夜晚了;北漂八年,深漂两年,高兴终于拿到深圳户口,她觉得自己不再漂泊;父亲去世后,郑刚犹豫着,要不要留在东北老家陪母亲,可母亲坚持让他回上海打拼。

他们都是走出家乡,在外打拼的年轻人;如果缩小地域,他们都是飘在异乡的东北人。

其实,不止东北,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人口要素在全国大范围流动,各地一波又一波的年轻人走出家门,为实现梦想而打拼。

相比某一个省市,东北是一个更宽泛的地域概念,作为“共和国长子”,东北老工业基地为我国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做出过重大贡献。在经济“南强北弱”的论调下,东北经济变化与人口流动自然更受关注。

“你后悔过离开东北老家吗?”“你想过再回东北吗?”这是时常被问到的问题,他们用自己的故事给出不同版本的答案,有笑有泪。这些受访者,大多是离开东北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事实上他们也是所有走出家门、在外奋斗的年轻人的缩影。

他们的故事,或许正是你的故事。

01

“摸到暴富之门”

雷哥 现居北京 制片人

那是北京的秋天,天很高,也很蓝,不冷不热,这几乎是北京最好的季节。我很沮丧,从国贸走着回通州,脑子里全是刚才试镜的场景。下午两点开始排队,一直到晚上九点,乌泱乌泱的全都是人,北京真是太大了,让人希望渺茫。

即便是这样,我也从未想过回东北老家,我只想抓住每一次机会,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但生活似乎总是在考验我。

2009年,我从东北来北京上大学,音乐专业。从大二开始,我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我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酷的另一面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想办法挣钱。从那时起,我做过各种事儿,在剧组帮人拍照、做外模经济人、在后海的酒吧唱歌、在秀水街卖玉石、做文案、PUA培训和制片人。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但现实也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得多。

真正改变我的,要从2016年结识的一个富二代老板和一个特别会忽悠的公关说起。

公关劝说我们一起创业,合伙开一家PUA培训公司。现在,大家都知道PUA是什么,但六七年前,没几个人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怀疑,真会有人上这种课吗?

但是架不住那个公关能忽悠,我和富二代老板被洗脑,感觉PUA培训是很前瞻的想法,好像已经摸到了暴富之门。我们找了很多所谓的知名PUA培训大师做讲座,最终还是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那些PUA老师自己所在机构都很难招生,更何况是我们。另外,好不容易有人来听课,培训内容却很空洞,没什么实战经验与案例分析。

PUA培训失败后,我们三个又决定合伙拍电影。那时候网络大电影很火,至少我不是抱着玩票的想法,确实认真准备了好几个月。

我是制片人,处理公司内外各种琐事和突发状况,真的是狼狈不堪。比如,资方分批打款,有时候该给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付款时,钱都没有到账。拿不到钱,别人就不干活,剧组几百号人每天都在消耗,但不能停下来,我在各方无奈地奔走协调。

很多时候,制作方就是给投资人画大饼,比方说这个片子能赚200万,会吹嘘到500万、1000万。资方其实也很复杂,各有诉求与目的,找钱、权衡、协调等等,让我身心疲惫。

意外的是,我们三个合伙人之间,也出了问题。

办公司、做电影,有很多环节,也有不少灰色空间。公关出身的合伙人,在公司装修、采买中中饱私囊。被老板和我察觉后,他跑路了,留下一堆烂尾的事情。他给一些潜在投资方做过虚假承诺,我们花了不少精力摆平。

虽然苦苦支撑,项目没有夭折,还通过关系邀请到朱亚文参演。但是,戏拍出来效果并不好,赔了不少钱,做完这个项目公司也黄了。

影视行业公司倒闭很普遍,影视剧需要精心筹备、资金稳定,很多小公司都挺不过去的。而且这个行业太假、太累、太复杂,我不想做了。

因为疫情,2020年我开始做抖音,做到了两万多粉丝,但没有好好研究探索,没抓住机会,所以也只赚了个生活费。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离开东北,或者说是想尽办法一定要离开东北。

上大学走出来,想法很纯粹,就是觉得我想要的东西离我很远,应该在北京、上海这些地方。

2018年回家过年,待了很久,心里忐忑不安,感觉必须回北京,就像有好多事没做完似的。回到北京,心里踏实了,就像以前回到老家才有的感觉。

好多人会说:“在北京能赚多少钱?实在不行就回东北吧。” 其实不是赚钱多少的问题,是你看到的人和事、接触到的信息不一样,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在给自己标价。

02

“无数次的希望,无数+1次的失望”

大鹏 现居上海 民宿老板

在长春待到24岁,我决定出去看看,还会不会回老家,当时的我也不知道。

我选择了上海,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

起初,我做建筑设计,忙的时候三十多个小时不能合眼。虽然老板也算赏识,但太累了,我辞职了。跟几个朋友一合计,一圈市场调研下来,决定做民宿。

那是2017年,一开始小打小闹,都很难算是创业。我们四个合伙人,租一套三居室,把一间改成民宿,其他自住。就在客厅,我们聊创业、谈设计,后来一些房客加入进来,有的成了朋友,甚至投资人。

后来我们在上海找房子、找机会。前期四五套民宿,四个人每人投了三十多万,后来有了投资人,也跟亲朋好友借过钱,还有民间借贷。算下来,各种途径借了一百三四十万。期间,一个合伙人退出,回了南京老家。

第二年,我们将民宿开到了重庆,有四五十处,每个月盈利三十多万。2019年,我们发现上海迪士尼周边有机会,就开始拿房。那一整年,差不多是在装修和筹备中度过的。

2019年年底,我们踩了一个很大的坑。

一个合伙人的朋友做投资,拿了几处房子,把装修、运营包给我们。谁也没想到,一处房子出了问题。起初,房主委托他公司的员工,跟我们签房屋租赁合同,装修后运营了一段时间。一天,突然接到法院通知,房子在银行作过抵押,房主跑了,房子已经被拍卖。

对我们来说,这是晴天霹雳。报案后,警方说,这个房主有多处欠款,找不到人,已经上了“老赖”名单。我们可以起诉,但何时能拿到赔偿就不确定了。

因为这个事,我们亏了十几万。一个大坑之后,紧接着又出现了新冠疫情。

疫情考验的是心智和耐力,我们一面关停重庆的民宿,一面纠结还要不要做下去,每一天都很煎熬。那段时间,看着疫情的各种数字,心里想着应该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却不断反复,就好像无数次抱着渺茫的希望,又无数+1次的希望破灭。

为了维持生计,我们还做过土特产代购,赚了点儿零花钱。

真正复工,已经是2020年下半年了,在迪士尼那边又开了两处民宿。希望2021年疫情不要再反复,我们民宿应该也可以迎来一小波“报复性消费”。

这些年在外打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历过不少事,疫情期间民宿关停,算是离家以后经受的最大考验。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多经历一些。

回老家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我希望每年可以在不同的地方住些日子。未来,如果民宿在吉林发展的好,也可以考虑回去做,但依旧不会长久待在那里。

我并不觉得,一定要在某处安定下来,不论这个地方是否是家乡。

03

“东北的审美水平真高,穿貂最好看!”

阿祖 广州 互联网教育公司总监

我不怕折腾,就怕钱赚不够。

我2010 年离开东北,到广东珠海上大学,毕业后去过北京,还去过深圳。后来,我在广州买了房子,为了更好的薪资待遇和职业发展,2020年再次来到北京。

过去这十多年,我对东北的感情一直在变化。

我清楚地记得,大一开学时,老师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选择这个专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学成之后,回东北建设家乡。

四年后,大学毕业,到了真正选择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发生变化。我发现,上大学这四年,东北没什么太大变化。比如,我家楼下的那些餐馆、理发店都还在,老板也还是原来的老板,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我在外面看到的世界,一直在改变,回去已经无法适应。我在北京呆了几个月,发现很多地方跟东北差不多,就又回东北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2016年6月,在广东开了一个学前教育培训班,才算安定下来。外面的世界开始让我怀疑,自己曾经对东北偏执的骄傲可能是不对的,甚至听到有人说东北人不好的时候,我会暗自幸灾乐祸,以此证明离开东北是正确的。

做培训很不容易。为了省去办理各种执照手续、租赁房屋、添置桌椅等琐事,我直接在一家成人英语教育机构租了三间教室,每月由这家机构给我结款。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离结款还有三天,我身上只剩下10块钱。这意味着,我必须靠这10块钱撑三天。前两天我什么也没吃,只喝水。我住的地方很简陋,连个烧水壶都没有,索性就在培训班的饮水机喝。到了第三天,我无力地走在大街上,想着只要挨到明天,就能结账。

走到一个卖卷饼的摊位,我要了一个6块钱的卷饼,又花3块钱买了一瓶可乐。最后,兜里还剩一块钱,回家。

还算幸运,第二天如期收到了钱,一个人去吃了一顿68块钱的自助火锅。

教育培训不适合单打独斗,于是我终止了自己所谓的创业,加入一家线下教育培训连锁机构。工作上遇到一些困难,我开始频繁换工作,大概半年到一年一次。还有过一段失业期,我很焦虑。

有一次,面试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我和大老板也相谈甚欢,最后却没有成功。那天,天气阴郁,下着小雨,我从那家公司走出来,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想了很久。

2020年到北京,也是因为薪资待遇好一些,当然公司也好,对未来的发展也相对较好。所以,哪怕广州的房子正在装修,我也愿意承受半个月飞回去一次的折腾。

北京的工作,一开始并不顺利,工作风格与节奏,跟之前在广东完全不一样。除了入职培训,没有人跟我说同事们都负责什么业务。第一个星期,我被领导骂得很惨,硬着头皮挺了一个月。

说实话,背井离乡的滋味不好受。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审视自己对东北的态度,我对东北不那么抵触了。我发现,东北仍然是我受到委屈时,心底最常想起的那个地方,那里的人、发生的事,包括一草一木。

回头想想,这些年一直没变的是,“我从始至终都觉得,东北的审美水平真高,穿貂最好看!”

后记:

一位受访者说:“家乡是用来怀念的,不宜久留。”

“离开故乡一段时间后再回来,你就会发现,原来这栋楼这么小,这棵树这么矮,这段路这么短,这条街这么窄。”——《后会无期》

其实,只是远方已到,家乡已远。

(应访者要求,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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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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