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罚“摸鱼”员工，国美急了？

许久没有动静的国美，因为一则“整顿摸鱼”的消息上了热搜，引来1亿网友围观。有网友开玩笑称，这比国美“真快乐”APP的月活还高。

11月16日，一则由国美发布的《关于违反员工行为规范的处罚通报》在网上流传。文件显示，在8月30日-9月3日期间，国美发现部分员工在工作时间玩游戏、聊天、听歌等。根据公司规定，对这11位员工（包括一名外包人员）进行了通报和相应处罚。

网上流传的国美《关于违反员工行为规范的处罚通报》

该处罚通报流到网络后，迅速在“打工人”之间传播，网友们除了调侃“以后摸鱼用个人的移动流量”外，对“国美这种做法是否侵犯员工隐私”提出了质疑。有律师表示，只要雇主提前与雇员签署相关规章制度，就不算侵犯隐私。

管控的动作可能不违反法律，但依旧让外界感受到了国美内部高压却低效的工作氛围，还有分析表示，公司抓考勤，是业务没有增长、变相裁员的前兆。一名从业者称，从连续亏损5年，618和双11大促不再公开战绩的角度看，国美公司层面的压力实在不小。

而且，这份通报在双11之后流出，这个时间点也值得推敲。有人猜测这或许与双11成绩不及预期，公司对员工进行问责有关。亦有分析称，这份通报的监测时间是8月30日到9月3日，或许是国美内部以周为单位的常规性通报。 

但两种看法一致认为，国美对员工的管控力度，十分严格，而且管理的战略高度不够。有业内人士提到，一般公司是触及“贪污受贿、泄露机密、男女关系”等红线问题才发通报，国美的关注点在员工侵占公司网络资源、整顿员工“摸鱼”上。

今年年初，国美APP改名为真快乐，布局线上直播和社群。有业内人士认为，既然选择押注需要共享协同和年轻基因的新业务，国美的公司管理方式也需相应调整，否则很难达到黄光裕的要求，即“力争用未来18个月的时间，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

通报员工“如何摸鱼”，国美侵犯员工隐私了吗？

双11刚过，没有公布具体GMV的国美，凭借一份对“摸鱼”员工的《处罚通报》上了热搜，在“打工人”群体中炸开了锅。

一派网友从通报的“APP使用情况”出发，总结出国美人爱看腾讯视频和抖音，爱逛淘宝、京东和拼多多，却不逛自家APP。且从无人刷B站、王者荣耀、小红书和各类社交网站，却偏爱网易云音乐来看，国美人年龄偏大。 

他们认为，如果员工在一周的工作时间内，持续连接公司WiFi“摸鱼”，国美通报无可厚非，但如果把听音乐都定为“摸鱼”，“有点过分了”。“有些人听着歌反而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有何不可？” 

另一派网友完全不支持国美的做法，认为“这种通报给员工的感觉像是被公司监视着”，并提出两点疑问：数据是如何监控出来的？公司如此监控并通报合不合法？

“通过技术手段查出员工用公司WiFi做什么，并不难。”某软件公司CEO兼资深程序员姚兴告诉开菠萝财经，公司接入网络需要登录分配的IP，这样能确定身份，数据流虽然是加密的，但也能查出是发往哪个网站和APP，以及使用时段和停留时长。 

在他看来，有些员工可能长时间摸鱼，但企业想靠这种通报方式让员工自觉高效工作，不仅没效果，还会引发与员工的矛盾。“公司看起来只是通报出了一些主流网站，但IT人员能监测到更多东西。”

单从法律角度看，国美依据公司的员工行为规范做出处罚，并无问题。北京市安理律师事务所丛婧律师认为，首先，对于公司内网流量监控的行为，相关法律法规暂无明确的禁止性规定。其次，“禁止在工作时间内从事与工作无关的事项”这一要求本身是合理的，公司可以根据管理需要，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 

她指出，目前很多大公司都会采取对工作电脑或公司Wi-Fi进行流量监控的方式，在其规章制度或员工手册里会对监控行为进行描述，员工签字接受了规章制度或员工手册，就等于同意了公司的必要监控，接受公司的监管。

但国美仍然需要注意三个方面的风险。丛婧称，第一是劳动法层面，如果公司对员工进行的处罚比较重，员工可能会提起劳动争议诉讼。

第二是隐私权层面，首先看员工是否签字接受了公司的监管，另外需要注意把握监控范围，公司的电脑、公司网络流量等则在范围内；监测的内容也仅限于使用的软件和时长，如果进一步监控员工的聊天内容和浏览内容，可能会被认为超出必要的范围。 

第三，涉及到其他人格权利。这份公告应该是国美在其内网发布后被泄露出来的。公司在内网通报，不能认为侵犯了员工的隐私权或人格权，但被传到公开网络后，如果对员工产生了一定的舆论后果，造成了声誉损失，员工可能会起诉公司。

另外，不少人力资源从业者都指出，在通报之前，公司应该给员工一定的解释机会，有可能是默认后台运行或者是为了特定工作使用。“如果不给员工解释的机会，很容易加剧公司与员工的对立。”一位从业者称。 

在这一方面，国美集团公关部相关负责人回应媒体称，如果有员工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比如午休看了视频后忘关后台，这种情况可以相互理解。

知名人力资源专家朱聚鹏对开菠萝财经分析，从契约精神的角度来讲，国美依据员工手册的规定，对员工进行通报并没有错。但国美之所以因此登上热搜，还是因为“打工人”对“强管控”的不适应。

连年亏损、直播GMV落后，国美“难快乐”？

虽说今年的双11显得有些静悄悄，但与阿里和京东“虽迟但到”的GMV战绩相比，同为老牌电商的国美连GMV数据都没有公开。 

据公开数据，国美的“真快乐”APP今年双11的GMV环比618增长253%，而在618间，其GMV数据同样没有披露。同时，双11期间“真快乐”APP启动了“真选首秀”“严选之夜”“全民快乐季”等大促直播，总交易额破500万。

在大主播单场直播战绩破百亿的背景下，国美作为平台，大促直播的总交易额还是以万为单位。再结合国美双11“失声”，反倒因严控员工、“禁止员工摸鱼”上了热搜，给外界的感觉是，国美内外部面临巨大压力。

作为直播电商的新玩家，国美为了与快抖淘三大平台同场竞技，曾邀请向海龙担任国美零售控股公司执行副总裁，兼任国美在线公司CEO。向海龙曾在百度工作14年，一度被视为百度“二把手”，他的加盟在当时被认为是国美将大力推进线上业务变革的转折点。

但随着今年7月传出向海龙离职的消息，加之真快乐APP在电商节日的GMV表现平平，外界对国美线上化变革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家电市场受到疫情的影响进一步收缩，直播电商的新业务发展迟缓，国美陷入持续亏损的窘境。财报显示，国美零售2021年上半年营收260.4亿元，同比增加36.5%，归属母公司净亏损达19.74亿元，同比缩窄24.7%。这是国美连续亏损的第5年，5年累计亏损额达168.95亿。

制图 / 开菠萝财经

线上业务并没有撑起整个国美的业绩。来自门店的收入达221.5亿元，占到国美收入的85%，“社群+直播+真快乐APP”构成的线上收入，仅占15%。“国美原本想通过直播和社群联动，提高线上用户粘性，进而带来广告收入，但由于国美的流量和知名度不够强，这部分收益并没有实质上的提升。”一位电商人士告诉开菠萝财经。 

想要提高业绩，在商品品类和用户体验方面，国美依旧有很多难题待解。 

品类方面，国美的主打品类是家电和厨卫，但在食品、美妆和服饰这些高利润率的品类上不占优势。有业内专家认为，国美在年轻一代消费者中没有辨识度，偏传统，进而因为出货量小，在供应链端的话语权不大，做直播的优势也就不大。 

用户体验方面分两个层面。内容上，真快乐APP的另一大重点是“乐”，即娱乐内容，这也是国美线上流量的来源，但打开APP，其娱乐内容与抖音、快手、小红书等平台相比，首页的短视频专区画质不够清晰、内容多为唱歌、评论数寥寥无几。购物体验上，在黑猫投诉等平台上，关于真快乐的投诉多达1809条，内容多与客服不解决问题、商品质量、配送、售后等相关。

图源 / 雪球

从结果来看，真快乐APP的用户活跃度也比较危险。2021年上半年，真快乐APP的MAU超3500万，DAU近200万。横向对比，今年上半年，快手应用平均DAU为2.943亿，平均MAU为5.13亿；京东截至2021上半年，前12个月的年活跃用户为5.319亿。

整顿“摸鱼”，是个危险的信号？ 

10个月前，国美春节开工第一天，黄光裕在高管会发表讲话称：“力争用未来18个月的时间，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

可实际上，国美已经跌出主流舞台许久了。《2021年上半年中国家电市场报告》显示，仅京东、苏宁易购、天猫三大平台就占据中国家电市场近65%的份额。其中，京东占比31.21%，苏宁易购占比18.87%，天猫占比14.79%，而国美占比仅有5.12%。

图源 / 2021年上半年中国家电市场报告

员工是公司的重要资产，组织架构是业务推进的基础。不止一位业内人士表示，此次通报员工摸鱼上热搜，是国美因互联网思维匮乏导致的危机，在组织和管理上的爆发。

朱聚鹏表示，大多数互联网公司是协同逻辑，而国美对摸鱼员工进行处罚通报，印证公司管理属于强管控逻辑。 

首先，对员工强管控能帮助国美逆袭吗？朱聚鹏认为，答案是否定的。“考勤等强管控措施指向的都是人效逻辑，一家公司开始抓人效，原因很简单，就是找不到新的增长点了。而一家在高速成长的公司，追求的是业务数据。” 

其次，强管控逻辑渗透到业务中，很容易导致员工工作被动，无法调动自发的创新精神。而国美要想拉拢新一代用户，采用的管理方式，却与Z世代的观念和习惯“脱轨”。

“买国美股票前，最好下载真快乐APP使用，使用体验五次后，你们绝对会卖出国美零售股票。这还是个（上世纪）80年代思维的零售企业，与京东、天猫、拼多多等企业差距太大。”这是一位雪球用户对国美的评价。

企业要改变自己的基因，就得先改变企业的组织结构和人员结构。不少人力资源人士给出的建议是，如果想继续做直播、找增长点，就得去用另一套更合理的管理方式，先把需要的人才引进来，然后合理地运用、管理人才。

目前来看，从2016年左右淡出互联网视野，错失移动互联网的红利的国美，并没有因为真快乐APP的出现摆脱危机。截至发稿，国美、苏宁易购、拼多多、阿里巴巴的市值分别为207.37亿元、402.19亿元、0.75万亿元、2.92万亿元。

“老派”国美与新老对手的差距越来越大，而仅依靠抓“摸鱼”的管理方式，无法带领国美重回舞台中央。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姚兴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