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描述长视频头部平台“爱优腾”们此刻的心态,“中年焦虑”四个字,可能是最好的注脚。
首先,数据显示,三家平台在过去十年中已经烧掉了千亿以上资金,但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盈利预期。
其次,就算是烧钱,至少在过去,几家长视频平台仍然能以付费用户的快速增长和中国市场的庞大潜力,作为各自投资逻辑的主要支撑点——现金流虽然欠奉,至少公司还在高速增长,空间还很大;
不过,随着爱奇艺去年年末大规模裁员的启动,一个明确且悲观的信号已呼之欲出:即使以内部人视角来判断,长视频平台的中年危机也正在愈演愈烈,烧钱买用户换取增长的的投资逻辑已难以支撑。
人到中年英雄气短,长视频何以走出中年困境?
矛盾转移
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但看上去,长视频平台并不认为用户流失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以去年国庆档上映的热门电影《长津湖》为例:自元旦起,在优酷、腾讯、爱奇艺三大长视频平台同步首播;而三大长视频平台几乎同步对短视频平台发起维权,认为二次创作动辄30分钟的切条涉嫌侵犯了长视频平台的版权。
很快,相关短视频平台回应表示,经核查,相关内容实际是《长津湖》制片方博纳影业与短视频平台官方宣传合作的一部分,都经过了授权,相关视频总长度不到6分钟,素材来自电影宣传片及相关历史资料,报道称有“长达30分钟的切条”明显失实。
此外,在《扫黑风暴》热播的过程中,情况基本类似——同样是短视频平台合作宣发账号的内容二次创作,被长视频平台以侵权为由送上法庭。
针对短视频平台不加鉴别地进行舆论声讨和法律诉讼,长视频平台的焦虑心态可见一斑:
在长视频平台眼中,几大平台长期亏损,衰退和裁员的重要原因并非自身产品和服务模式不能满足用户需求,而是因为短视频平台的存在。
唇枪舌剑
2021年11月举行的第四届虹桥国际经济论坛上,爱奇艺创始人龚宇公开表示,短视频平台的拆条、二次创作、解说,都是新型的盗版形式。
在他看来,这些要素构成了长视频平台举步维艰的主要原因:
首先,短视频平台大量的二次创作和内容流量的争夺,挤占了长视频平台的市场。用户一方面更爱看二次创作后的内容,另一方面诸多创作者也自带流量,这本身就对长视频平台造成了激烈的分流。
其次,这种二次创作本身也形成了一种快餐消费:动辄几十集的电视剧与几分钟即可了解内容梗概的二次创作比起来,前者消耗了消费者过多的耐心,从而也让长视频生产者难以与之竞争。
举例来说,一个喜剧脱口秀类的节目,一旦将其中主要的包袱和梗在短视频切条中全部抛出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愿意观看脱口秀全场。这种内容满足了人们对剧集的窥视和一些社交需求,也与朋友有了谈资。
最后,最为致命的是,对电影来说,热播有窗口期,一些作品已经过了窗口期,二次创作对它影响不大。而长视频是以综艺为落脚点做长视频平台,综艺一些片段的流出,对长视频平台更是致命的打击。
长视频平台的焦虑可谓其来有自:
以上的来自长视频平台的种种评价,恰恰证明了短视频平台,无论是产品服务都得到了来自用户和创作者的好评,从而形成了用户越多约好用的网络效应;
而长期立足IP的长视频平台,这两年正可谓流年不利:来自对演员收入整顿,影视行业受大环境影响严重不景气。双方此消彼长,转移压力的举动也就情有可原。
皇帝新衣
长视频平台举步维,真的拜短视频所赐?从内外因的关系这一常识我们可以预见,事实的底层逻辑并不止此。
首先,长视频平台的亏损并不是产生于今天,更不是短视频平台出现后产生的问题,三大长视频平台几乎从第一天就在巨额亏损烧钱;被宏观环境加剧的亏损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注脚。
其次,在长视频平台眼中,中国消费者内容支付意愿有限,制约了平台盈利能力;但实际上,与奈飞和YouTube对比,国内除了收取会员费之外,还要再收取各类名目的捆绑收费,比如抢先看等内容;综合考虑之下,费率已与海外几乎能够平起平坐。
更重要的是,海外长视频平台面对的消费者往往支付能力更强,用户范围遍布全球,同时长视频内容提供方也更愿意与之合作;而对中国长视频平台来说,内容不够吸引人和用户不愿意支付高价形成了问题的一体两面,由此形成的网络效应因此大大收窄。
因此,对长视频平台来说,这就构成了一个负向循环:
想要避免烧钱,需要尽快吸引会员付费;而想要短平快的吸引用户付费,最好的办法就是烧钱砸IP和流量明星;
在支付了流量明星的天价之后,内容实质往往难以支撑,流量明星=票房毒药的怪圈就由此形成;
流量明星一旦消退,粘性就此消失,想要换取更高票房,需要继续为超级流量付费,从而带来更大亏损。饮鸩止渴的惨烈场景由此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诸多长视频平台还在试图建构档期,独家和明星评级等垄断固化的逻辑,通过建立行业标准,来巩固行业内卷,产生大量的剧集注水等怪现象,动辄几十集的电视剧和需要付费才能去除的长广告,让用户的体验越来越差,进一步让整个行业开始陷入衰退循环中。
短视频平台的出现,才揭开了皇帝的新衣:在诸多短视频平台出现之后,新的流量逻辑、新的粉丝群体与新的明星宣发渠道,都构成了创新模型对旧事物的颠覆。
无论是用户的偏好,还是内容创作者的忠诚,甚至包括明星粉丝群体的全新生成模式,都进一步加剧了长视频平台的中年焦虑:新模型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还困在旧有的断梦中无法自拔。
双标嫌疑
更值得玩味的是:诸多长视频平台在此刻选择大肆法律战和舆论战的底层逻辑,是否有双标嫌疑?
首先,早期作为需要储备版权的平台方,长视频平台长期以来的舆论观点,一直都是反对过度版权保护,希望扩大已经购买到手的长视频版权的利用范围;
但与短视频平台产生了流量和分发逻辑的对立之后,这些长视频平台又开始强调版权保护,认为二次创作伤害了版权。
其次,长视频平台热衷于利用资本的力量炒作已经到手的超级IP,但又对短视频平台IP的创作大加声讨,希望将这些新兴的内容创作生态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搅混水似的操作模型,背后清晰可见的是资本力量的狭隘,想要保持已经被证明失败的利益格局,希望遏制短视频行业的发展。
类似的焦虑,在汽车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在马车制造商身上也曾经见过;在灯泡刚刚出现的时候,蜡烛制造商同样开展了法律和舆论的大肆批驳。
但最终,这些反击都无功而返,在新模式的冲击之下,旧有垄断格局全部无一例外走向失败。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凡是版权问题,都会有司法厘清;但能够厘清的版权争议,决不是长视频还魂的丹药:当嘴上谈的是版权保护,心里想的全是生意时,我们便就很清楚,眼下的这些挑战和舆论造势,更多是来自旧有格局受益者的无谓反抗。
在一段对长视频维权者的采访中,长视频平台维权者不经意间吐露了心中的真实想法:“现在我们还没有提授权,是因为时机还不到。因为短视频平台没有表现出要治理的决心,现在把授权谈了,我们根本无法掌控未来的走向,所以,我们先要看到平台在治理方面的举措还有成果。”
以上采访内容恰恰让整个闹剧的底层逻辑异常清晰:有些平台不愿就平台授权与短视频平台进行谈判,更多是希望打着版权的旗号,对短视频平台的内容提供进行规则层面的控制。
从投资者角度说,我们更愿意看到这些长视频平台,与其横加指责,不如专注于提供更好的内容给到消费者,同时也更好的服务创作者,迎接新生事物的挑战,往往要刀刃向内,敢于面向旧模式开刀。
对股价已经跌跌不休的长视频平台来说,哪家长视频平台能够第一个走出来,开始自我革命,屏蔽无谓的口舌之争,才是克服此次中年危机的个中要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