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家门口的超市,也许哪一天就不见了。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灵兽(ID:lingshouke),作者:十里,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今年是开店的第二十年,也是生意最惨淡的一年。”
张健是一位北京丰台客运站附近的生活超市店主,在不到60平方米的店内,摆满除生鲜之外的生活用品和零食饮料。他告诉《灵兽》,在疫情的三年里,这间店已经亏损近15万元。
前段时间,北京岳各庄出现疫情,张健第一时间到新发地补了店内畅销的水、饮料、零食等商品,他觉得这两个批发市场同属丰台,采购商都是来回比价、来回串,担心新发地也会受到影响,因此,补了几千元的货在店内备着。
而在这间门店的马路对面,上个月还有一家果蔬店在营业,如今门上已经贴着“转让”的信息。“这家老板之前做餐饮,因为疫情影响关了,觉得生鲜店是个风口,转行过来,现在可能知道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了。”张健指着对面关掉的果蔬店感叹道。
作为城市毛细血管的最末端,张健的生意也是整个零售业的一个缩影。
据上个财年统计,连锁商超基本都迎来近10年最大跌幅。疫情反复、消费疲软、多渠道竞争压力以及成本上升等是几个主要原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张健告诉《灵兽》,过去的生意并不差,不然也不会一干就是十几年。
他回忆,不远处就是批发市场,客流很大,路过的客运司机、零售从业者以及旅客足以撑起这家门店,这家店供了一家五口十几年的生活开销,还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和一辆车。但疫情之下,这些过去的顾客都被拦在进京检查站之外,生意自然受到影响。
在张健的门店内,堆头密密麻麻摆着几种品牌的瓶装水,再往里空了不少货架,有的甚至七零八落的摆着,“我也知道货卖堆山的道理,可不敢摆太多,如果没人买可能会过期,这些烟都是整条的,也不敢拆开,怕干。要是有人买,拆开也行。”
香烟推拉柜是张健去年安装上的,他每周都要从烟草经销商进接近2万的货,而这上百种香烟,就是这家门店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
如今,客运站停摆,没有旅客、没有司机,生意就是惨淡的。但张健也清楚,这些都还是客观原因,过去能赚到钱是因为零售模式单一,如今渠道太多,大家的选择也多了,“很多同行都在今年不干了。”
放眼整个零售业,过去一年,各大上市超市的扩张都足够保守。“开源节流”成为主旋律,关店变得频繁,尤其是一些长期无法自负盈亏的门店。
据2021年财报显示,关店最多的是联华超市,共计249家;其次为红旗连锁,关店146家,中百集团关店130家,步步高关店52家,人人乐关店37家。
甚至在网络上还流传一句话,“珍惜家门口的超市,也许哪一天就不见了”。
面对与疫情的一轮轮抗争,像张健这样的实体零售人依旧迷茫。他们深知,只有活下去才是一切可能性的前提。于是,开始学着变化进货渠道、也多渠道销售商品、扩充品类等等,尽可能抓住每一根能自救的稻草。
每天早上,张健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商品是否有临期的。
“现在不如以前,临期的东西挑出来都没人买,买一赠一也卖不出去,甚至这个行为还会影响门店的生意。”张健表示。虽然跟经销售的合作是一条龙,但生意好的时候,拿货比较多,换货也方便,现在生意不好了,换货都张不开嘴,像是短保的商品更是不敢轻易进货。
在张健门店的不远处,就是一间连锁便利店,“感觉跟那家生意差不多,我主要做的熟人生意,价格比连锁店便宜些。”
《灵兽》对比了两家店的价格,张健的店确实存在优势,在连锁便利店售卖7.5元的好丽友零食,在他的门店售卖6元,饮品东方树叶也比连锁便利店便宜1块钱。
从成本考量,这些生存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夫妻老婆店,相较于连锁便利店更低,另一方面,自然利润也不会高。
但最近,张健发现本就没有多少利润的门店,成本更高了,因为不少商品的进货价上涨了。比如,一箱方便面涨价七八块钱,可乐一箱上涨3元,就连一箱30袋的小浣熊干脆面,也涨到25元,但在零售终端只能售卖1元,康师傅的袋装方便面之前进价2元,现在则变成了2.5元,零售价也只卖3元。
这些商品进货价的上涨,让本就不景气的小店,更加雪上加霜。
即便进货价上涨,张健不敢轻易涨价,毕竟,他的门店能竞争过周边同类门店的原因就因为便宜。只有极少数最初定价比较高的商品,进价上涨后可能还有利润。
张健总想着,开超市就为了盈利,可这两年,他无法做到让顾客满意的同时,自己还能赚到钱。店里唯一利润高的百货类商品,根本没有销量,但还要让门店利润维持在25%,否则无法生存,只能等着关门。
一位快销品的经销商告诉《灵兽》,一方面,品牌方因为原材料上涨而涨价;另一方面,则因为疫情,物流成本的增加,尤其是进京太难,加倍给运费都没人愿意来,接货难,导致成本高。
不只在北京,受疫情影响,多座城市的商圈和街边门店都十分“萧条”,但仍需要肩扛房租租金和人员成本,这些生存在最末端的实体零售者,完全不敢“躺平”。
五一开始,北京所有餐饮企业暂停堂食,只能靠外卖维系,不少有食品零售业务的餐饮企业直接摆摊儿“自救”,海底捞在店门口卖起小龙虾,有店员在紫光园门口吆喝“椒盐大虾”,更有不少火锅企业直接售卖生鲜,一方面增收,另一方面减少损耗。
周深是一名实体店的经营者,几个月前,他开始兼职几个平台的自提点团长,作为团长,他在自家实体店生意过于冷清的情况下,每天为附近邻居们提供取菜服务,虽然收入不多,但他过得很充实。
在北京疫情下,邻居和周边餐饮从他自提点下的订单越来越多,但他最终却选择了关闭。
周深说:“订单和客户的增长太大,风险也是翻倍的,其中供应链的环节太多,其中一个出错,会连累整个小区邻居和周边的实体业。”即便如此,他依然每天在维护建立的微信群。
张健很清楚,门店生意不好,并不是经营出现了问题,整个大环境都如此,尤其是消费市场。
据国家统计局显示,4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29483亿元,同比增下降11.1%,低于前值7.6个百分点,为2020年4月以来最低。其中,汽车以外的消费品零售额下降8.4%,低于前值5.4个百分点。
消费仍是经济恢复的薄弱环节。这一方面和疫情有关,另一方面也会受到居民就业和收入的影响。
这4个月里,内需是零增长(下降0.2%),其中4月下降11%,5月上海依然静态,北京部分城区也是静态。能拉动消费的五一黄金周客运量也是暴跌。所以,不少人预测,5月的跌幅甚至超过4月,而如果6月份没有出现“极其夸张”的报复性增长,那么,上半年社零负增长已成定局。
而面对实体经济的难,北京朝阳区宣布国有房屋对租户减免6个月房租,但不少商家向《灵兽》表示,个人的房租,能减免的情况非常少,而且需要的流程和手续十分复杂。
即便如此,张健依然坚守,“感觉好像被‘套牢’了一般,身处深坑中,年初才跟房东签的一年合同,这一年熬也要熬过去,不允许转让,况且这么多商品和库存,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处理掉的。”
他考虑过,是否能将自己的门店转型成烟酒专卖店,但这样的成本太高,况且目前的烟酒市场都过于饱和,每个购买者都有固定的渠道,经营者也有大量的客源,这条路行不通,额外的成本也是他无法承受的,如果转型不成功,那便利店的生意也回不来了。
如今的张健,只想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将商品做完善,把关好质量,一方面是对消费者负责,另一方面也是“自保”。另外,他想要扩展更多的进货渠道,多年来依赖单独的经销商,价格上没有优势,他想多看看究竟是自己的经销商涨价太多,还是市场都在涨价。
而周深则向《灵兽》表示,很遗憾,有点儿撑不住了,感觉快垮了。
如果实体店倒闭了,他也可以接受,计划自己接下来加入其它行业,做实体店心太累了。
但周深不再急于投资下一个行业,而是想重新审视下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