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示,可点击文末超链接,跳转到东四十条资本公号听音频)
随着疫情三年带来的经济结构变化,“投资人”这份职业变得越来越偏好“学术型人才”——几乎所有能带来可观回报的赛道,都耸立着高高的专业门槛;一些亟需证明自己拥有“超越时代感”的新赛道,以及一些亟需证明自己“能够紧跟时代步伐”的老赛道,又玩起了逻辑游戏,创造了很多让人看不懂的新名词——如果不增加学习强度,迎来的结局大概率只有两个:个人惨案(被优化);公司惨案(项目亏损、无法募资)。
但“加强学习”真的也仅仅是一个美好的祝福,因为这极大挑战了一线投资人的工作节奏。对于“不是在看项目,就是在看项目的路上”的他们来说,时间早就成为最奢侈的资源,很难按照传统的“8分钟、20天、10000小时”定律进行学习,更枉论掌握足以判断项目优势、赛道前景的知识量。所以前不久不就有媒体报道过这样一个八卦么,说“VC一线团队,现在博士以下已经免谈了”,大意是部分机构觉得已经等不起“团队培养”,准备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把“学历”当做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换句话说,由于项目越来越难看懂,“投资人”正在坍缩为了一份“没有成长机会”的职业。
所以借着315这个节点,我邀请了两位好朋友元气资本合伙人金叶宸、生物医药赛道投资人兼畅销书作者小野酱,一起聊聊“鉴定项目的小诀窍”。这些诀窍可能刻板、可能取巧、甚至可能显得有些残酷,但也是一线从业者们在认真了解了供需两段的真实需求后,共同整理出来的“最优解”。更何况市场本就拥有一只“无形的手”:“没办法,这是咱们一起选的嘛,大佬!”
从“坏血”到马斯克,有哪些经典的不靠谱项目?
蒲凡:先聊个简单的问题,说到不靠谱的项目,你们脑海里面想到的第一个名字是什么?
小野酱:《坏血》,Bad Blood。你提到水货项目,我就想到了这个。她(主人公)骗过很多政要,也骗了很多钱,还是个女性。为了实现这些事情,她做了很多的伪装、很多的训练,也挖了很多厉害的人,比如说苹果的设计师当时带了整个团队过来,甚至还有一些政要。所以我觉得这个就是非常厉害的,或者说一个很典型的水货项目,而且是非常有技术含量——更应该这么说,因为她还带了一些标签,比如从斯坦福辍学,比如她其实拥有很多梦想,类似于小时候很害怕抽血,所以希望能做一台这样的机器。可惜她在实践的过程中搞了很多钱,最后那个机器可能都没有出来,这是我脑子中比较印象深刻的。
金叶宸:首先你把我最想说的那个也说掉了,其次,我不能说具体哪一家。因为国内,我还是想做个人的。但是我基本上有一个标签,就是每年U30创业者之类的榜单,这种榜单一出来我就会关注名单,有“潜在的大骗子排行榜”的感觉,对不起,如果有朋友在那个榜单上,我给大家先道个歉。
蒲凡:那我们不如就从《坏血》谈起。我举一个例子,你们来判断一下它是不是水货项目——马斯克的脑机接口Neuralink。因为马斯克脑机接口项目其实到现在还没有获得FDA的临床试验许可,相反,它的竞品,陈天桥投资的脑机接口Synchron反而比它更领先一步。马斯克的基本逻辑是“切一个脑洞”,然后接入到脑子里面去……
金叶宸:我觉得神棍、民科和骗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事物,Bad Blood本质上就是一个诈骗。说她“庞氏”也好,你她诈骗也好,就是太典型的一个诈骗,就像我之前看到的绝大部分Crypto的项目一样。说起这个,前段时间Crypto赛道那么多大暴雷的项目,不胜枚举,都是类似的道理。
小野酱:Crypto再往前面推就是区块链,一脉相承。
金叶宸:对,你能想象,(这些项目)就是摆明说“我今天就是准备骗你,你准不准备上当”,但是我觉得Neuralink还不是,Neuralink最多是有点神棍或者有点民科,还是有本质性的差异的,出发点不一样。而像Bad Blood一听,你就知道它不对,它不科学,而且它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小野酱:我会觉得她的基础逻辑很简单,就是用一滴血测出多种疾病。有点像平时如果我们遇到一个人,什么都想干或者什么都在干,你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事不靠谱,何况是一个科学的东西,它还是有很多科学底层的逻辑是无法推敲的。比如具体说到血液,还涉及到保存的温度,还有那么多相关的疾病,其实你每一个(疾病)都需要一个独立检测的(设备或者方法),那你这一滴血怎么保证能用到那么多的东西里面?
金叶宸:对,即便你不是医学专业毕业的人,乍听之下也会觉得这事似乎不太对。所有这一类不靠谱的项目都有一个特性,就是它会利用“科学的可证伪性”。
一个但凡科学背景素养比较好的投资人,或者说绝大部分投资人,即使他在某个领域不专业,但是他也有一个基本的训练,叫做科学知识的可证伪性。我们的一个世界观是,但凡是科学的东西,就一定有可能被证伪的。所以我相信任何一种看起来像神迹的东西,都是一种基于全新的科技、全新理论产生的新的可能,所以才很容易上当。但是反过来讲,首先他只是利用了可证伪性,他并不给你一个事实或者是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个东西为什么可以创造神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最近在看AI项目,如果去看一些像Stable Diffusion的项目,早期的时候会觉得这挺黑科技的,会思考这东西怎么实现的。但当你真的去花时间把各种神经网络研究一下,你会发现这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你把对抗神经网络研究一下,把论文、把paper翻出来读一读,然后再找几个业内的朋友、同行、专家评审一下,你会发现也不是那么的黑科技,它还是有其工作原理的。
但是Bad Blood就是没有,你会发现你找任何一个朋友靠谱的朋友问,他们都会告诉你太奇怪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paper也没有。
小野酱:而且Bad Blood在操作的过程中,好像所有试验都只成功过一次,然后一直都没有成功过。又因为没有成功过,怕这个信息暴露出去,所以她就一直对所有人非常严格的上下班,她会让保安搜身,也不允许同事之间交流,就是她为了防止她撒的所有谎给暴露出去,就干了很多这样的事情。
判断一个公司好坏,我觉得可能你需要走进这个公司,看看这个公司氛围。如果这个公司一直人员的关系非常诡谲,那一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创业公司最重要的感觉是人的心要往一处使,你要把这事做成,你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非常有价值,要非常积极地去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去。如果一个创业公司里面,你说每个人都不能互相沟通、不能交流,人与人之间还隔绝得非常远,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它这不符合一个事物发展的基础逻辑。
金叶宸:对,还有一类情况是我经常见到的,就是他往往不用事情本身来向你证明,不用事情本身的证据和逻辑来向你证明。比如说一个业务如果好,它就应该有对应的数据,就会对应到数据的原始凭证。反之它不拿这些东西来向你证明,而是用谁来投了我,谁在看我这个项目,谁给出我很高的评价,谁是我的前轮投资者,谁即将成为我的投资者,谁要给我怎样的背书来证明自己这件事情是OK的。这当然也是一种证明方法,但是他越多地采用这样的证明方法,在我自己看来,往往这件事情就越可疑。
创业者的“辉煌履历”,是真有货还是“做局”?
蒲凡:这好像是创业者们一个很大众、很经典的雷区。前几天北京卫视上了一个观察类的栏目,嘉宾们在演播厅里观察一个创业者的路演过程,猜测他是否能获得成功的融资。第一期节目里,大佬最挑刺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创业者在路演的时候老说自己是“清华帮”。演播厅里就有大佬吐槽,这三个字有那么重要吗?我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
小野酱:我觉得国内好像创业圈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好像所有人都把这个东西作为叙述逻辑。这是不是证明他本身的技术、他本身自己的能力、他把事情做成的能力起来是没有办法验证的,他只能靠我的学历去给我做一个背书,但其他东西我可能什么都没有,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金叶宸:对,我们具体看一个项目,会去看它业务发生的逻辑。不管业务也好、技术也好,还是产品也好,它肯定是有一个实质性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证据,这个东西一定会对应到它对应的凭证。比如如果项目本身是一门技术,那么它就会有对应的代码、机械或者它上游的电子供应链,它肯定有一个东西,这些东西一定会有对应的凭证的。虽然我说的这套东西听起来非常像传统金融从业者会干的事,不太像风险投资机构会干的事,但是这些凭证其实恰恰是证明这东西靠谱的部分。
小野酱:大道至简,他一定有一些普遍性的规律去存在的,这种东西是有迹可循的,你也可以把它说为是玄学,你也可以把它说为什么,但是它一定是有一个事物发展的普遍性规律,可以被归纳总结出来的。但是我觉得可能很多人在最初融资的时候,一定是去把自己过往的学习经历会摆在牌面上去讲的,所以我们就会发现在一级市场很多这种名校翻车事件会变得特别多。包括前几天全嘻嘻与上野千鹤子的对话也被diss嘛,说你北大出来的不过如此,或者说你清华出来的不过如此——我觉得未来可能会有越来越多这样声音的存在,这些名校的人站在了更高的舞台上,他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但他们可能并没有达到民众们对他的这种期望值或者什么,可能就会出现很多的翻车现象。
蒲凡: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因为我看到节目里那位创业者的表述,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得到了很好的训练”,他这么一套表述逻辑是被训练的结果。因为我之前也寻求过融资,后来做记者的时候也采访过一些FA的人,发现很多小机构其实是会去训练创业者。你们会不会担心,你们所下意识所反感的,创业者们自我标榜来自于哪里、被谁看好,其实是一种被训练的结果,其实他本来真的有货。
金叶宸:这个我有发言权,因为我以前是FA。首先你刚才说的这套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实际上,我跟我以前的客户的服务过程中,我是提供过的,确实存在着一个表达方式的训练,因为有些创始人在叙述他的项目的时候,并没有很好地展现他的项目亮点,而且沟通的时间非常有限,这就是个销售技巧问题。但是这个事情发展到后面出现了什么问题呢?因为圈子非常小,很多机构的风格、偏好、很多投资人的的价值偏好其实是很容易被破解,在这之后就会出现一种不太道德的做法,就是我们可以为他去量身定做他喜欢的项目类型这件事情。
小野酱:就是预判了你的预判,我来因为你的预判来作出相应的产品。
蒲凡:所以为什么(某知名天使投资人)这么受欢迎,就是他太好预判了,他那个30分钟理论太出名了,30分钟之内,你只要打动我,我就投。
不过说回现实,金老师经常看游戏赛道,应该知道2018年之前那一次游戏版号停发,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系列为投资人设计的融资骗局存在。尤其成都就是重灾区。
金叶宸:对,这个事实际上甚至是一二级联动,这个事最开始还不是一级市场开始这么搞,是二级市场。而且这个事情的出现其实比2018年更早,就是2015年再往前一波,那一波是二级市场联动的,是怎么回事呢?当时是二级市场有需求,具体是需要买一定收入、利润规模量级的企业做三年对赌。当时一级市场表示“游戏”(作为项目)最快,于是大家都买游戏,然后就把试着把整个故事给包圆。
二级市场开始有需求,一级市场就跟着训练,它是一层一层往前推的。其实这个逻辑是不通的,但是他们无所谓通不通,大家只要钱就行,逻辑不通没关系。
蒲凡:所以当时(版号停发)大家叫好嘛,表达的就是理解。我当时写了一句话,说站在当时的天府软件园一块砖头砸死三个人,这三个人分别是网易主美、腾讯主策和育碧合伙人。一套玩法特别完整,前面帮你骗项目,后面帮你骗退出。
小野酱:但是最近游戏的日子应该还挺难过的吧。
金叶宸:对,我其实很想说另外一件事情,其实这种所谓的一级市场的定制化,它甚至还会有一种更简便的一个模型——我以前投过的一个很成功的founder,我相信他,我无脑的投他和第二轮,甚至我们管这种策略叫类似于“做局”,就是项目内部的互相做局,大家几个投资人拉一拉。最经典的项目就是【某知名消费品牌】,当然【某知名消费品牌】现在不错了,但是之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科学家、工程师、创业者
小野酱:我对那些背景特别好的大满贯选手,会保有一些更远的审视视角。比如有些人可能是哈佛的、MBA又在沃顿之类的大满贯选手,我会在接触的时候想一想他是不是太聪明了,他们在科学上有自己的认知和自己的专长,在商业上也有自己一定的认知。这样的人去做一个创业企业,我会担心在会不会在整个攒局的过程中,无法突破对自己的自恋。他会不会觉得别人说的都不对,只有我是对的,以至于他在选择合作的人的时候,他总是会盯着别人的缺点看,而不是看别人的优点。
因为从人类的角度来说,他可能算是一个顶配的角色,别人可能只是北大毕业或只是清华毕业,或者可能更差,是一个普通学校毕业,用人的时候他可能更多的会看别人缺点而不是优点。但是合作做事情这件事情,或者共同开公司这件事情,它本身是一个需要使用别人长处的事情,并且需要包容每个人的缺点。
而且他一旦过分自恋,他对别人的信任度很低之后,他的落地能力会变得很差,画的饼会极大。比如你的项目好像是九个月拿证或者是两年之内拿证,但是可能过了很久很久这个证都没有拿到,然后你的研发进度,包括你的市场化的进度一直在推迟。我很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我觉得科学家和企业家之间一定是存在一个gap的,很难有人说你的科研做得非常好,然后你又非常具有企业家精神,因为这两个角色在气质上,它们有时候是矛盾的。
金叶宸:没错,甚至不要说科学家,我们觉得角色的转变是科学家到工程师再到企业家,直接从科学家到企业家太远了,能到工程师都很不容易。
小野酱:对,因为他们在相对理想的那个环境,就是实验室的环境,他做一样东西,做一个东西,可以用好几年的时间。但从实验室到量产,这中间存在巨大的gap,就是从一个science到一个technology,它之间是有gap的。而且你的良率、残次率,它是有严格控制的,因为你一旦投放到市场,你的所有东西都会被放大。我觉得很多人折在他自我很自恋,他觉得他实验室里的东西所向披靡、很无敌,但是一旦投入生产全是BUG。
金叶宸:没错,我们也有类似的观察,当然可能因为我们是18线小机构,所以我们投特别早期的项目会多一些,大部分创始人在见我们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一个成熟的产品,大概率也不太有现金流。那么他怎么跟我们证明这件事情呢?其实我们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说我们去跟他沟通他们业务逻辑的时候,逻辑当中每一步其实都是可以被挑战的,我们就一起去寻找这个被挑战的点。
我观察一个人是不是一个好的Founder的时候,一个方法就是去观察被挑战的时候,他内心会不会很享受、很乐意地去思考“我这个逻辑确实可能是站不住脚的”“你刚才说的那个点讲得特别好,那个点我没有做好”,他会很乐于接受这件事。还是说他会很排斥跟你对抗,会说你这样讲不对,我这样其实是可以做到的,试图说服你的。这是两种不同思维逻辑。
小野酱:我觉得投资人和创业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gap。因为创业者,特别是科技型的创业者会预判你的投资人肯定是没有我懂这个东西的。在沟通的时候,需要看双方是否有开放性的心态,一旦哪一方没有开放性的心态,你就会发现这个沟通是非常糟糕的。
金叶宸:对,我举一个真实的例子,2021年那时候版号刚刚停发,我们和一家公司聊游戏投资,然后就谈到了版号问题。我就跟创始人,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个项目什么时候拿到版号,他告诉我说预计是18个月,我说你这18个月的时间是怎么做出来的,他就跟我讲了一遍他的逻辑。我又把我了解的版号申请流程和版号申请当中可能遇到的问题给他讲了一遍,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认为能在24个月内能拿到版号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情况了,而且实际情况是版号有停发的现象,所以我说甚至可能比24个月还要长,你要做预期和打算。你产品的整个发行、地区选择,上哪个语言版本,你整个计划都得重构。
小野酱:你在教我做人,你在教我做事。
金叶宸:对,你钱都没有进来,就在那里当爹了,就在那边教我做事。就是那种感受,我自己觉得我这样沟通并不好,我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上,肯定是不爽的。
但是反过来,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Founder——以前开玩笑我是刘邦这样的人——一个优秀的Founder,就应该问“为之奈何”,让对方讲讲,如果是24个月会有什么方案,然后真的会记下来。万一遇到我24个月过不去的情况,我怎么办?以及你讲讲有没有可能24个月缩短到18个月,甚至缩短到12个月的其他可能性。
但如果你会思考这(投资人的建议)是不是就是一个谈判技巧,你就想压我价,你疯狂地给我秀来干扰我的判断,来压我价,如果是这样的状态其实就很难了。我觉得这样一个项目就离靠谱比较远。就算他现在很靠谱,目前看起来这个Founder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之后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他在遇到很多问题的时候是很难不滑入一个往不靠谱方向。这是我们自己的一个观察,也不一定对。
小野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谈判风格,你的谈判风格形成这样,一定是有你背后的成长、你之前的工作经验、一些学习的榜样,我觉得谈判方法这个东西没有什么一个标准答案或者对错。你也不可能说我见每个投资人或者每个创业者每次都非常的热火朝天,觉得聊得特别投缘,我觉得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缘的问题。
不守规矩的创业者,无法共情的投资人
蒲凡:但是有些投资人习惯从谈判方法去揣度你的做事方式。还是说回北京卫视的那档节目,被观察对象在一次路演的时候,BP还没讲完就超时了,工作人员就让他下来。这个时候,那个观察室里面有一位来自市场化机构的大佬就认为,这位创业者应该继续说,创始人就是应该打破规矩。而另一个来自北京银行的大佬,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说我认为创业者还是应该遵守规则。这个差别还是相当大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不守规矩的创始人?
金叶宸:我自己的感受是两种我都有可能会喜欢,这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的价值观。严格来说,就以我们基金三个合伙人,我们自己的性格来说,我们都没有那么守规矩,我们在读书的时候也不是那种100%的好小孩,但是我们会有比较民主的道德底线。
小野酱:我觉得现在的人在看待一个问题上太过于非黑即白了。但是从创业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太守规则,是没有办法真的创造出新模式、方法论或者其他东西,我觉得很难。
我前段时间分享过熊彼得的一句话,他说“资本的本质就是要创造新的东西来,让不同的要素之间产生新的组合”。包括我们长这么大,你们有体会,比如衣食住行,所有的品牌都会有它的时间周期,过了这个时间周期就没有人买单了,就会有新的品牌出现,本质就是创新。所以我觉得他们俩站在不同的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都没有问题,都是每个人的背景决定了,或者他们的屁股决定了他们的脑袋,应该说这种话。但是从整个创新创业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是要打破规则的,如果永远都在别人的规则下做事是产生不了新的东西的。
金叶宸:对,无非就是你打破这个规则的风险、产生的代价有多大,以及这个代价的问题,你能不能买单?你自己想清楚这件事情就行了。另外这个节目冲突,那么多人坐在一个地方去judge一个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错误的结构,就这件事本身是有问题的。
小野酱:我觉得所有人都经不起这种凝视,何况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经过这种镜头化的训练,他要在很多位老板面前去找工作,这件事情我觉得特别扯淡。
蒲凡:但是你们作为一级市场投资人来说,你们其实就是那些老板。当创业者来找投资人路演的时候,其实他也面临的就是我在短短20分钟内向投资人去展现我可能积累了10年、5年的东西,投资人又凭借我这20分钟的表现来进行评价,这个多少来说心态里面感觉有点不公平的那种感觉。你们会对那种创业者泛起一些同情吗?
金叶宸:我不会。
小野酱:没有时间同情,哪有时间同情,谁同情同情我?
金叶宸:如果反过来看我20分钟,我就要上当受骗一次,我投10个项目里面,可能要挂掉9个半,那谁来同情我?我还要给LP去交代呢。
小野酱:对,每个人用金钱投票,有时候你在做判断的时候,你还是要以理性打底的,虽然你很多时候在最后真正做决策是感性的那部分可能触动了你,让你做了最后的那个决定,但是你还是要有一套自己的判断逻辑。你如果带入过多的个人情感,你觉得每个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要有梦想,要去实现,要改变世界,那真的有多少人能改变世界呢?我们不能永远躺在创始人编造的故事叙事里面,我们要真正地想这些能人不能把这件事情做成。
另外我觉得创业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它对于人性的挑战是极大的,它真的是很锻炼人类那些美好的品质,比如说要坚持,要有韧性,要不屈不挠,要看清事物的本质,要坚定地做自己。这些词语说起来非常普通和表面,但是你做起来每一件都非常不容易。
那些创始人如果说因为见到了几个投资人不理他、看不上他,然后就放弃这件事情,那就更加证明这些人是不适合创业的,他很容易被打败。创业的过程中,一定就是一个又一个特别具象的问题,它还不是说你天天说两句故事,发表发表情怀就能解决的故事,它真的是非常细致的事情,可能小到员工社保、大到公司的销售策略,这些都是你需要去想的,更多时候就是很孤独。你没有办法去说一天到晚就靠卖弄情怀,就把钱融过来,就把员工号召过来,就把所有的人凝聚在一起为你工作,这非常难。
蒲凡:所以你们觉得共情能力是投资人的一个缺点吗?
金叶宸:不算个缺点,这事是这样子的,就是投资人去投一个项目这件事不应该调用共情能力。
小野酱:我的开关是不是要在当时打开?
金叶宸:对,我投一个项目,就和你买股票是一样的,你买股票的时候会调动共情能力吗?也不会吧,这件事情很奇怪,他不应该是这个能力模型里该用到的一个主要的能力,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小野酱:我觉得女性的投资人可能有的时候会不经意地打开,就是更多的不经意打开她的共情能力,因为女性的共情能力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优于男性的。
金叶宸:其实是社会塑造的,父权社会会刻意塑造男生认为你过多的滥用共情能力,男生是不够雄性化的表现,所以男生会压抑这部分能力的训练。
小野酱:对,而且投资人也有他的工作目标或者KPI,而且大部分投资人是非常聪明的,他们的目标导向是非常强的,他们在投完一个项目之后,他们有一系列的他们的工作标准化的流程,比如投后怎么去干预、定时地去要一些财务报表还是定期地找创始人吃饭什么的,他们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在的,他们的时间也非常宝贵。所以他们就练就了工作是以结果为导向,或者说是以某个节点为导向的,我觉得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个行业本身就很卷,也造成了他们的工作方式会是这样子,但是并不能说这就是错的。那句话怎么讲,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因为你会发现在这个行业大家合和散也非常快,确实是以利益为导向的。
金叶宸:对,《金钱永不眠》。
小野酱:大家还是以钱、利益为绑定的关系。可能很多投资人与项目之间说私下有多少的友谊什么的,可能他们称兄道弟也是因为你投了我,所以我跟你称兄道弟,但是你的生活方式或者你的工作方式,我也并不认同。
金叶宸:对,说起这个事,我前两天还跟我的一个好朋友在聊过。前不久他去参加了一个投资人的局,还是业界很顶尖的投资人的局,他在局上观察到一个现象,跟他一样写代码出身的Founder的都不喝酒或者极少喝酒——但是有背景的朋友,不管是做投资还是创始人,他们就会喝得比较欢,而且很快就能与人融入一片——他就觉得人和人的差距还蛮标签化的。
文理科带来的界限<性格带来的界限
蒲凡:有没有感受到我们的高频词就是“理工科”,而且我们所有预设的投资项目都是理科生为主导的?文科生的创业者或者是项目,你们的印象如何呢?
小野酱:我觉得可能思维方式的问题,文科生可能更容易发散,可能做一些更有创意性的工作,可能理工科的人更喜欢一步接一步的,按照某种逻辑去做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这么讲对不对,但是可能从某种概率上来说是这样子的,所以你会发现在消费领域可能文科生更多一些,他们更擅长营造某种生活的生活景象,他会对于生活的每个方面会有更多的感知力、更多的触觉。
金叶宸:看芯片类的项目或者看医药类的项目,你一点数学功底都没有,确实很难判别,跟看天书一样。
小野酱:对。
蒲凡: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创始人如果有文科的背景,那这个项目的水货率就要高一些?
小野酱:我觉得跟文科或者理科没有必然的关系,倒是这个人的性格会有很大的关系,就是他是不是能迎难而上,能不能足够坚持,能不能面对困难的时候自己的内耗会低一点。有些人在处理困难的时候,他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会蔑视困难,他不会把情绪放在第一位,他会更重要的是我要攒什么样的力量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但是有些人遇到困难的第一反应是我崩溃了、我失望了、我焦虑了、我难受了,我要找个地方喝酒,就是他会把情绪放得足够大。
在创业的前进一步的过程中,任何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把你的情绪放得足够大,那你自己就是一个内耗的性格,你很容易被打垮掉,我觉得跟处理事情和处理情绪的某种程度有关系,倒不是文理科的问题。因为文科也有性格很坚强的人,理科也同样会有柔弱的人。
金叶宸:对,我特别同意您说的。
小野酱:我还发现一个问题,好学生的光环有时候是一个魔咒,就是他一路可能是保送的或者一路少年班,学习成绩都非常好,这时候在其他模块的开窍就会比较晚。他在遇到一些困难,解决不了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是一个好学生,我是要面子的,我不能允许这样的我拉垮下去,,然后第一反应是逃避。我就遇到很多这样的问题,是逃避型的性格,我有时候觉得这是一个魔咒。
蒲凡:你知道我听你的这个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吗?这期节目我剪出来之后要把你的学历背景标注在下面,以免别人说你就是在酸,在嫉妒别人强者。
金叶宸:我反正肯定是差生,我就是嫉妒强者,怎么了?我很坦言。
小野酱:把自己放低一点,怎么了,是吧?
金叶宸:我的前合伙人高不谈老师就是复旦中文系毕业的,所以我就特别同意刚才小野的说法,高不谈老师的状态是什么样的呢?心很大,我给你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她上过珠穆朗玛峰两次,爬到快登顶的那种。其中一次,因为天气非常恶劣,提前出发的同行伙伴遭遇了坠机,四名机上的伙伴不幸去世。
她们后出发的人到了机场之后看到了坠机的消息。而且天气非常恶劣,全机场几乎没有飞机能飞,你知道她的反应是什么吗?她的反应是“不行,来一次机会太少了,太难得了,我们今天必须得起飞”,然后就租了一架飞机又飞了。最后成功抵达了,也成功登上了山峰。她这个人的心脏超大。我问过她你有没有顾及另外几个朋友的心情?她说我们公决投票的,如果愿意那就一起走。
小野酱:中文系的人,印象里可能对于很多事情的感知会非常的细腻和敏感。她的心大,就会有一些反差萌的地方,她maybe在文学的世界里面是他能通感到很多东西的,但是他可能真实的生活里面,他可能觉得说我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有什么玩意儿干就完事了,对吧?
蒲凡:其实我倒觉得一脉相承,因为所谓“浪漫”说实话其实就是赌可能性,其实就是一种赌徒心理,他觉得没事。
金叶宸:对,实际上创投圈里有很多问题就是这样的。它传递出了信号的,有的人忽视信号,有的人不是。比如我同事高不谈老师,她知道我前面的一架飞机,带着我的四个朋友掉下去了,也知道今天的天气很恶劣,这个条件完全清楚,也知道待会儿如果真的有一架飞机敢飞也可能会掉下去,她对这件事也认知得非常清楚。但是她觉得机会难得,来一次不容易,我都到这儿了,我要因为天气差这件事情打道回府吗?她最后做了一个决策:不,我宁愿冒这个下去的风险,我也要去做这件事情。
我们其实在自己投资的时候也会想得很清楚downside是什么,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能会归零,心里是有数的,不要说出现了这个信号你不去处理。
小野酱:有时候信号这件事情也很玄学,人是没有前后眼的。往往某个事情发生了,人们会马后炮去说“早知道当初他在那个情况下,我就应该怎么怎么样”,如果结果是好的,又会说“当初在那个关键节点幸亏我去了”,有时候这个很玄妙。
金叶宸:对,有些事情是我们知识体系之外的,确实会这样,但是如果我们知识体系内的,确实是可以有些预判的,甚至有很清晰的信号。我call back一下硅谷银行的事情,SVB这个事情出事之前,我朋友圈看到在周四就有几个基金——具体名字我就不说了,听起来有点打广告——有两个美元基金、有两家机构给他们所有项目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说他们判断SVB可能会出问题,要他们马上注意自己银行的存款的情况,有需要的话尽快地转移。
小野酱:但是他们做了吗?没有?
金叶宸:他们作为机构发布了这个警告,但是下面的项目谁做、谁不做,那就是人家自由了?
小野酱:对,这是能力的问题。
金叶宸:我问了我几个拿美元钱的朋友,他们就说有人说他确实避开了,就是他机构给他发的消息,还是会有(判断信号)的。从专业角度来看,信号的判断这件事真实存在,但是有的人可能就会处于那种“我收到了一个警告,但我觉得不会有事”,自我麻痹,嫌麻烦,觉得不会那么巧的,结果还真“悄然越过”了。也会有这种事。
有哪些洞察创业者性格的小技巧?
蒲凡:刚才我们形成的一个共识是,某个项目水或者不水跟创始人是文科、理科、工科、跟他的背景没有太大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个创始人的个人性格。但个人性格,我个人理解是一个生活环境长期积累的结果,咱们洞察它的处理方式也好、心态也好、态度也好,是否对信号敏感、它的风险偏如何、是否浪漫,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课题。我不知道你们在接触项目创始人的时候会花多少精力去洞察他们这一部分,有没有一些洞察的小诀窍在里面?
小野酱:我觉得是会有一些(诀窍)可以看出端倪,他的成长环境或者背景是可以看出一些东西来的。我记得罗永浩曾经在一个公开场合说“什么样的人具备创业的潜质”,答案是穷。因为穷,就对金钱有无尽的渴望,然后可能那种家庭条件一般的或者还行的那种小孩,可能父母对他的金钱教育就不会那么敏锐,他对于钱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大的感觉。
反正我们之前投的项目里面,在上一个周期的项目,“穷”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特质,就那一波的创始人真的就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做了很多苦活、累活。
但是这一波,我不觉得还是“穷”这样的特质可以创造未来,因为这一波的投资逻辑是更多需要技术底层的驱动,技术底层的驱动其实是教育资源的丰厚。我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反正就是创业者需要受过很多的教育。包括前两天我看一篇文章,说要一线从业者需要博士,读书其实是一个非常隐性的对于家庭实力情况的反馈,意味着你的家庭允许你那么奢侈花很多时间读书或者可以允许你从高中就在美国读书。它反映了某种家庭的背景、情况或者说你父母对你的教育情况。当然不绝对,也有人通过自己努力全额奖学金读到的,但总之这一波“穷”不再是一个衡量标准,这一波的标准可能是技术基底。
我之前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和欧美的LP聊天,问他们怎么看待中国的市场情况。因为那时候我跟他们说,我说中国新消费非常火,我们投了什么什么项目,他们就特别不屑,他们说这种东西的逻辑不够坚挺,他们只愿意看技术类的东西,high-tech、deep-tech和BioTech。语境完全不一样,我后来就跟他们多方聊天,会有一个感受是,“消费”跟其他几个行业来比,他的背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虽然也不绝对,但是在中国这个背景下,我们的供应链是非常成熟,就你现在只要做一个新的品牌,你其实到广州或者到河南或者哪个地方找个厂,贴个牌,你做做营销的工作,相对于其他几个的创业来说,确实显得就没那么高。
金叶宸:我们的方法可能特别一点。因为我们投娱乐、投游戏、投资互联网会多一些,这些行业里面真的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超级富二代,有辍学程序员,什么都会有。
小野酱:游戏行业有一个特点,相对来说拥有更加自由的灵魂。
金叶宸:是的,自我表达这些在我们这儿特别重要。
小野酱:对,自我表达或者更加自由的灵魂可能在这个行业里面是容易生存的。
金叶宸:对,我之前跟制作人类型的Founder聊,就他自己担任制作人的,我就跟他聊哲学或者说聊他的哲学思考,他在这方面有没有钻研过,他自己有没有想法,他的世界观有没有独到之处,他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的方法、角度是不是跟别的人会有点不一样。这个特别重要,因为他是一个创意工作,他最后会有表达、融合在里面,他是个特别boring的人,你就很难想象他会做出有趣的东西。
小野酱:对,所以你们这行其实有他的独特性,我觉得对于有趣灵魂这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如果一旦对于世界没有好奇和感知力的话,他很难创造出好的、有趣的、好玩的产品,让别人也有这种同样的感受。
金叶宸:对,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我们这行其实是个特别工程化的东西,不管TMT也好,还是游戏也好,其实都是大范围的工程,他特别工程,就需要工程落地能力,其实很多时候这个Founder大概率如果自己会有一点coding能力的话,他是不需要很大的团队,两三个人,甚至一个人就能干,我们看过很多一人Indeep团队的,他只要有能力,甚至他可以自己学。
我们发现这个领域里面的人是否“靠谱”——我们今天聊“靠谱”嘛——最大的特质就是他会立刻动手,立刻动手的意思是他会先做,哪怕他做得不好。他立刻动手的成本其实并不高。
小野酱:很多事情的动手成本并不高,就像我们我们一直在说“知易行难”。很多人就在那说那么多,说我想做一个我能改变世界,我想做一个这个、我想做一个那个,然后可能到中年了,40来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啥也没做成,这就是大部分的情况。
行动力和执行力另外更深层次的挖掘其实是收集信息、筛选信息、处理信息的能力,最后变成了一个不管它好不好,但是它至少是有个东西出来了,就是它至少是你的一个完整的思考模型——先思考我想做什么事,那我做这件事要干什么呢,要收集哪些信息、看看国外怎么做的,国内怎么做的,我做的时候发现有什么bug呢?我遇到了bug了,我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呢?解决完之后我能做成一个多少分的作品呢?多少分的作品它是1.0的东西,我要不要把它变成2.0的东西呢?它跟游戏的思维其实是一样的。
金叶宸:对,拿我们以前投过比较优秀的几个Founder来说,他们的一个特征就是,比如他不是coding背景的,他也会说那我现在就把我做的美术设定和我做的角色设定、故事设计先放到你面前跟你聊一聊,他会跟你聊具体的东西。他不会跟你聊太虚的东西,虽然他没有,你跟他聊一个idea,他会说这个想法不错,我下个礼拜把这个东西实现一下给你看看,咱们基于这个东西再聊一次。这样特质的人,我们往往真的就投,而且后来证明这样的Founder是真的帮我们挣到钱的。
小野酱:我一直也有一个评判标准,就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Founder,或者说做Founder的人有什么样的一个特质——每隔一段时间,哪怕一个月或者两个礼拜之后,你遇到他之后,会觉得哪里变了,他给你带来的一些新的东西、新的思路、他的新的想法,不管这是否成熟,但是你感觉到他在迭代自己,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
自我学习的路径,机构精英化的困扰
蒲凡:最后咱们聊一下学习这件事情,我之前给你们的brief里面也提到了,就是说去要求一线投资人去学习其实是蛮为难的,你能搞明白新赛道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就不错了。我想了解一下二位在学习这件事上投入的时间,尤其比如小野生物医药,生物医药下面会细分CXO、医疗器械、合成生物、创新药、仿制药等等。
小野酱:我觉得我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学习,因为我有这种危机感,但是学习不一定是非常系统化的,可能是碎片化的。比如今天碰到一个什么人给我抛了一个什么概念,我可能用等地铁的时间、用等车的时间把它弄清楚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以前一位前辈给了我这样的一组数字,就是我们要弄明白一件事情,需要20分钟、8天和1万小时。意思就是20分钟就能大概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需要用8天的时间大概体系化的去了解一下它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怎么过来的,然后1万小时,把整个概念做到通透。我一直觉得学习很重要,也不叫学习,就是信息迭代的能力吧。因为我有一个观念,就是说在这个时代,信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相对公平,就是你通过网络搜索大部分信息能出来,那在信息过量的情况下,可能快速筛选信息和快速使用信息的能力变得更为重要了。
金叶宸:确实我也差不多,20分钟、8天和1万小时,大概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我再补充一下具体的好了。
比如说20分钟其实是做名词解释,把需要了解的那些完全陌生的名词,尤其是你得到一个中文名词的时候尽可能去找找这个名词原来的英语单词或者缩写它原来的全程是个啥,把这套名词拓扑一下,尽可能地去构建一个知识树、知识图谱。
8天的时间基本上是把这个知识图谱填满,并且尽可能地去寻找到我未来花1万小时需要了解的方向,我需要上哪儿找这些知识信息,中间我们有些过程会去寻找专业人员、专业人士,研究者、从业者,你知道他在里面已经远花过1万一小时以上的人,找他们去聊,让他们去帮你补充知识图谱里面的问题。毕竟你自己画的这个知识图谱大概率有可能是有问题的,让他帮你去修正他,因为你时间有限,你是要做投资的,你并不是要去创业,他会告诉你哪个板块是你现在值得、优先级,先花时间去了解的。这些重点信息对你的投资工作会更有帮助,不等于别的信息不重要,只是这个地方你可能需要优先。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个人技巧,就是某个领域的新概念,最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寻找那个领域的基础教科书,从教科书开始看是最靠谱的。
小野酱:对,我觉得也是,因为我和金老师可能都是这种商科或者金融背景出身的,可能对于产业的积累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丰富。包括游戏其实也是,我觉得游戏你可能小时候玩过,但是你长大之后,以产业的思维或者投资人的思维去投资他,肯定也是另外一种思维,他也是要重新习得的,我觉得knowhow一定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懒肯定是偷不了的。
蒲凡:但是又回到了咱们前面提到的那篇稿子,媒体报道说一线VC只招博士。结合咱们同时谈到的高学历陷阱,高学历容易变得很无趣,这似乎意味着VC招了这么一大群无趣的人当一线从业者,这不就是意味着这个投资经理或者投资总监职位变成了一个毫无成长性的那种感觉,有那么个意思在里面。
小野酱:我觉得这个市场足够大,比如说大机构可能选人的标准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也可以允许一些小的机构慢慢地长出来。去年大家都很悲观,都说这个市场怎么怎么样了,感觉得投什么都不对,投什么都不好。但我一直觉得在这样的历史时期,反而对很多想做事的人来说是一个更好的历史时机。
当很多大的东西在崩塌的时候,很多你认为他很厉害的东西在崩塌的时候,小的东西、创新的东西才能在这个时期成长出来,就是看大面一定是悲观的,但是一定在任何一个悲观的市场上面有这种结构化的机会存在。我觉得聪明人就是不要太悲观。可以用悲观作为一个底色,但是更聪明的人可能在这个悲观的体系下,我怎么能利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东西,利用我的专长和知识能做出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来。它未必是有意义吧,我觉得当下首先要强调有意思,可能有意思之后,它可能才能成长出意义,才能成为出所谓的金钱,才能产生很多东西,我觉得应该这么思考问题。就是如果一旦像去年那样很多人的思考方式,可能很容易陷入一种虚无主义。
金叶宸:没错,我特别同意,我也补充一下刚才蒲凡的这个问题。我自己的一个观察,也不一定对,就是所谓的投资机构精英化这么一个现象,甚至精英内卷化这么一个现象,它表面上的第一个原因,就是投资机构的收入确实有点过高了。市场上的人才供给角度来说,优秀的人才供给变得非常充分,你确实可以选择更优秀的教育背景的人,而且理论上教育背景更优秀代表了智力和家境,没有人会觉得“payment很好的工作是需要给到智力条件和家庭条件更好的人”这件事是不对的。
但是这个问题更深层次的逻辑呢,其实跟他的投资策略有关系,如果你去投,比如说生物医药或者是投一些芯片领域,你会发现他们的Founder大概率也需要还不错的教育背景,你的投资从业者大概率需要跟他们去构建一些信任的东西,甚至你得知道、认识这个人,那这个投资策略就变成了一个人脉关系的逻辑。高学历的人和这些行业的从业者往往是同班同学或者是学长学弟,这个是事实。
很简单,我这个教育背景的,我一学商科的,我上哪找做芯片的人去?
小野酱:金老师不要谦虚,你还是可以找到的。
金叶宸:就很难,或者从硬的条件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当然我作为投资机构,我想更快地进入这个赛道,我去寻找,他这样一个background的,他可能很容易就认识这样的同学的关系的人,这是一个天然的策略。当然我也可以就这个策略立刻举出个反例,在我们游戏行业,你可以想象几乎所有的二次元游戏公司都没有拿到顶级基金的投资,原因就是这帮二次元游戏制作人他们不需要很好的学历教育背景,当然也有,比如刘伟他们也是很不错的,但是相对于做芯片那帮人来说,他们就看起来有点差了,对吧?反而投不到了,因为你站在太高的位置,你也倒过来接触不到那帮人了,你也接触不到那帮每天看动漫、打游戏、窝在教室里、窝在寝室里不出门的阿宅,你找不到这帮人了。
蒲凡:对,我想到这刚好也揭示了为什么前几年下沉市场的时候,大机构是没有优先投进去的,就是因为他们看不懂。
小野酱:你不能所有好处、所有便宜都占了。
金叶宸:对,从策略上,为什么我们这种background就很容易反而投到了二次元,特别能看得懂,那是因为我们是在每天一起玩的,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这个事的,我知道他们有什么新的idea,他们也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这些人说,他们也信得过我们,他们会觉得大机构里面的是傻逼。没毛病,这其实说到底也是策略问题,只不过这两年大家可能看芯片、看高科技、看生物医药,我觉得也确实需要,你招我这样一个人去看,我看个鬼。
微信公号链接:投中吐槽大会vol.1:“如何鉴定那些水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