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吃饭,粤菜最不容易出错。单看北京几个VC/PE扎堆的区域——东方广场、国贸、华茂,周边都不乏出名的粤菜馆。
东方广场临近王府井,那片区域如今散发着一种过时的港味。80年代郭鹤年5亿美元投资国贸,90年代李嘉诚20亿美元打造东方广场,而这片位于长安街的物业,大约是李超人绝不出手的内地资产。
21世纪开头这十年,最早来中国设立办公室的外资基金有不少都落在了东方广场,长江商学院的北京校区同样位于这里。可以说,东方广场见证了那个买什么资产都蹭蹭上涨的年代,不过,点钞机唰唰作响的轰鸣声终于在狂飙的历史进程里慢慢冷却。尽管全球化经济无远弗届的氛围日益转向,但东方广场、王府中环周围始终残存着那十来年中外做生意的余晖。
金宝街上的粤菜馆可能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利苑很像香港的传统酒楼,装修早就过了时,菜品倒从来不失水准,听说这里是粤菜师傅的黄埔军校,技术过硬后往往能出走开餐厅。经典的粤菜,利苑都有,而且口感上较为正宗,没有太多融合。冰烧三层肉是道看起来简单却花了功夫的前菜,酥脆焦黄的表皮适合蘸白糖,底下的肉肥瘦相间,蘸点黄芥末,一口咬下去,胜在毫不油腻。
富临的烧肉并不比利苑更好,但它的叉烧实属上乘,色泽丰润,裹着酱汁的肉质纹理紧实,口感软嫩,确实比很多干柴、还有一股腊味的普通叉烧高明太多了。富临在香港以阿一鲍鱼出名,北京的店同样主打鲍翅,进门就供着个大鱼翅,不免让人联想到“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的公益广告标语,十分激起食客的罪恶感。毕竟香港的富临得到过米其林三星,北京的装潢、服务也是按这个标准看齐的,黑色、米色系的室内空间缀以绿色,整体是典雅的风格,一些椅子、柜子编织的元素带出点南洋风情。用粤语口音介绍菜色的经理也像是香港复刻。
不过,北京富临复刻香港的元素过了头。我和朋友各点了份牛排,说是招牌做法,结果M9和牛真被做成了港式西餐,那些大理石纹路的脂肪本该化作满口牛油香,来润滑柔嫩的肉质,可是这种做法没能保留食材的原味,还刷了两道黑胡椒酱汁,配上了一颗孤零零的芦笋,真让我们哭笑不得,花了大价钱,换来一客“豉油西餐”。
其实也不能说人家货不对版,只是我们没想到港式做法指的真是豉油西餐。这是香港曾经特有的殖民地文化,那时香港人吃不惯正宗西餐,很多人也负担不起高级餐厅的价格,所以当地就演变出了本地化、平民化的西餐,用中式方法或调料来做西式食材,外国人看了翻白眼,香港人看了流口水,俗称“豉油西餐”。《花样年华》里周慕云和苏丽珍就是在上世纪60年代的香港,吃着豉油牛扒在试探。富临保留传统的港式做法其实很能彰显文化记忆,但这种做法用高级食材就违背了平民化的原意,也浪费了食材,彼此并不合衬。
同样是粤菜,马路对面的富春居在花样上百变了不少,口味倒不如富临更经典。论室内设计和菜品的气质,富临像唐朝,庄正些,富春居像宋朝,总想往风雅上靠。菜色上,富春居很会“耍花枪”,往往有很中看的摆盘,再配个“富春青花图”的名字,很宋画,总之给人请客者品味在线的印象。我觉得,富春居和位于SKP的北京厨房都像年轻化的粤菜,经典菜色以外,加了不少创新改良,拓宽了食客的选择范围,但其中也有口味的参差,点对菜就显得更重要。
另有些餐厅会花心思在打造好兆头上。在潮上潮就有个花雕火焰鸡,往铜锅里点上火以后,唰一下高温四射,金色的火焰把焦糖色的鸡皮照得油亮,侍应生还会站在一旁说些吉祥话,喻意事业红火蒸腾。听说有华贸的投资人经常请人在楼下某家餐厅吃饭,经理也往往会在甜品处加上公司logo或好彩头的话,助助兴。
这是我关于北京的一些粤菜记忆。其实商务宴请选择粤菜是很自然的事。尤其初次宴请,吃不准对方口味时,粤菜往往是较为安全、体面的菜系。食材丰俭由人,价格不会太低,原料、做法丰富,大江南北的人都容易接受这个口味。当然如果要进一步拉近和对方的关系,或许选择对方的家乡菜才是正道。不过任何饭局成了宴请,吃什么,本身也不重要了,什么菜都成了配角,主客间都有了目的,这饭也很难吃得尽欢。
说到“安全”,当下整个投资圈的氛围也主打一个安全。前阵子听某政府引导基金的LP讲,早就不奢望什么回报百倍的明星项目,只要投的每支基金能保障稳定的收益,就有持续投的动力,最怕过山车型的基金。另一位险资LP同样表示,他们要的GP波动性不要太大,不急着退出,对于IRR的回落也可以理解,但期待业绩的持续性。一时间,在场以往在VC界声名鹊起的GP倒也有些悻悻然。
早期风险投资, 毕竟不是PE,VC是去搏赔率的,但如今当出资人都越来越谨慎时,总要求你先保证胜率,规避风险。这是市场的成熟,还是VC属性的变异?不过,在一顿安全的饭局上,谈一笔安全的交易,倒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