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融了六轮，还没到A轮

作者丨贾紫璇

编辑丨张丽娟 

虽然初创公司过去一般在筹集A、B、C 等轮次之前先进行种子轮融资，但现在许多公司选择在其间进行额外的轮次。

这带来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融了六轮还没敢称A轮”。

其实这种现象早在2022年初就曾被创业孵化器大佬、OpenAI现任CEO Sam Altman 在推特上开嘲讽了，他在 Twitter 上开玩笑说，OpenAI 在其他六轮融资之后已经筹集了 2.5 亿美元的 A 轮融资。

“在我们2016年的亲友前轮、2017 年的亲友轮、2018 年的天使轮、2019年的种子前轮、2020 年的种子轮以及 2021年延伸的种子轮融资之后，我们可以很开心地跟大家说：我们已经筹集了 2.5 亿美元的 A 轮融资，”Altman在2022年1月26日写道。“我们被如此好的开始冲昏了头脑。”

虽然 Sam Altman 是开玩笑，但讽刺的却是真实的情况，那么被投公司如何能够完成这种骚操作？

有博主“今日也要牛牛牛”在小红书上发帖称 “前面先加上种子轮，天使轮。融资不顺利就先搞个小的轮次把钱收着，但又不配给个正经名分，就叫他“Pre”，或者“ +轮” 。更有甚者“Pre-A”后面也跟着几个“+”，于是出现了奇葩的“Pre-A++轮”，轮了五六轮硬生生扛着，就是不叫A轮...... ”

这种现象，虽是企业主动行为，但其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难言之隐。有些企业也曾信誓旦旦准备一年，想要融轮大的，但结果却是能投的机构太少，融资的规模太小，无奈下也只能算个“战略投资”或 “++轮” 。

在如今更为谨慎的市场环境下，这种现象恐怕已经越来越多见。投资人越来越谨慎，企业盈利越来越难，融资规模自然也越来越小。

但蚂蚁虽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数字游戏遮羞布”

“其实我一直没想好A轮融资对公司的意义是什么？”一家氢能隔膜公司创始人告诉小饭桌，公司的产品还在研发投入期，投产阶段还未到来，找不到让公司进行A轮融资的意义。

这家氢能隔膜公司已经融资3轮，分别是种子轮、天使轮、天使+，正在进行第4轮的Pre-A。其创始人表示，在他心里，公司还没有能够达到A轮融资这样的“里程碑”。原因在于产品还没大面积量产投入市场，距离真正商业化还有一段距离。

类似这样的企业在新能源行业是比较多见的。创投机构投资总监王淼（化名）告诉小饭桌，就她所观察，目前出现这样现象的企业在新能源、半导体、新材料等领域都比较多。

回报周期长是一个明显的特征。

新能源行业需要大量的资本投资和技术支持，例如光伏、储能、核能、氢能等其他可再生能源等。回报周期通常需要数年或数十年，因为需要进行大量的研发、建设，再投产。

以钠电行业为例，钠电池行业首先是正负极产量不均衡，正极能规划很大，负极却很少；其次是工艺成熟度目前不够，正极三种材料路线同一时间齐头并进，一些产气、高压电解液等问题没有完全解决；最后是缺乏相应的市场数据积累，且下游客户认证周期长，难以快速应用。

这就直接造成了所在行业企业融资难，前期研发投入过高，市场检验时间也较长，因此只能“小步快跑”地融资，迟迟到不了A轮。

前述氢能隔膜公司创始人告诉小饭桌，公司的这几轮融资“挨得太近，估值也没咋涨。”

项目越投越早，商业化越来越晚也成了新能源行业的显著现象。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的一项数据显示，从投资轮次分析，目前再生资源行业的融资轮次仍然处于早期阶段，2016-2023年，再生资源行业的融资事件主要以天使轮及A轮为主，天使轮及A轮融资融资事件占近年来总融资事件的比重接近40%；战略融资、B轮融资事件占比分别约为16%和11%。

“新能源是难但是还能融。半导体也难，但也还能融。更难的是制造业。”新能源行业研究专家赵衡告诉小饭桌。制造业投产周期更长，且前期需要的投资规模更大。这些行业往往与消费行业特点不同，消费行业窗口期很短，砸钱买量起来后，现金流跑正就可以了，但制造业战线长。

一家关注先进制造的投资机构投资人高峰（化名）告诉小饭桌，这样“迈小碎步”的企业他见过很多。虽然不是A轮前，但有很多是A++++的。让他印象深刻的两家分别是做增材制造的和做数控机床的，其他也大多集中在制造业。

瞻芯电子是一家聚焦于碳化硅（SiC）芯片制造公司，2017年成立之初的首轮融资就是A轮，但在A到B轮之间却经历了漫长的5轮进程。好在2023年2月已经顺利到达B轮。这还是一家由多个知名投资机构参与的专精特新领头企业，头部尚且如此艰难，中尾部情况可以想而知。

花果山创始人云涛将此总结为“数字游戏遮羞布”。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没有实现可持续的商业化，是这块“遮羞布”背后的真相之一。

花果山云涛的上一次创业失败，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美国看到Uber的市场商机后，云涛决定抓住移动互联网时代红利，做中国的打车软件。这款App几乎与滴滴同时上线，却最终死在了“忽略本土性，没有找到好的商业化路径而无法融到更多钱”的问题上。

要知道那是一个融资环境比现在乐观许多的时期，现在的情况只会更糟。

去年被人熟知的多家社区团购企业，由于烧钱太多，亏损持续，全国大面积关停。再比如半导体行业的大投资，长周期，高风险的特点，让很多企业没能见到商业化曙光。

成立于2021年的启灵芯，曾经在圈内砸钱挖人还曾引起热度，但直至其2022年倒下时，始终没有芯片量产。芯片企业诺领科技同样如此，2022年因无量产产品支撑停止运营。即便已经达到B轮，但无法有效商业化就融不到钱，然后只能倒闭的收场。

“一个快速成长和爆发的时代过去了，现在需要恢复一个冷静的市场情绪。”一家关注上市公司定增、并购重组的机构投资人道出资本市场的现状。当然这也是“遮羞布”背后的另一个真相：盲目追热投资浪潮退去，综合评估，谨慎考量才能出资。

在告别了互联网高增长时代后，一切有关资本涌入的举动都变得更加谨慎。一个“只要有了概念就赶快先投一些”的情况一去不返，资本们也都过上了“勒紧裤腰带”的日子。

融资难的状况，已经不仅局限在前文提到的新能源、半导体、制造业。事实是各行各业都很难拿到钱。

据清科研究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国内投资规模下降了42%，投资案例数下降了37.5%，也许是最近20年下降最多的一次。

王淼告诉小饭桌，今年的融资情况、投资情况都不是很乐观。很多项目都是在早期就直接死在沙滩上了，所以投资人也变得越来越谨慎。

同时，融到A轮以后的企业，投资人会对其估值比较关注，但现在出现了很多估值倒挂、企业业绩不及预期的情况，因此投资人和企业会达成一种“默契”，先不突破A轮。“后面的人不想接盘，所以大家最好都说是天使轮。”王淼如是说。

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过日子是因为兜里的粮食并不充裕。

根据清科研究中心数据，2023年上半年，我国股权投资市场共计3,289只基金完成新一轮募集，数量同比轻微下滑0.3%；募资规模7,341.45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23.5%。

美元基金更为惨淡。今年上半年，国内股权投资市场共计23只外币基金完成关账，同比下滑54.9%；募资规模约422.28亿元人民币，同比降幅35.4%。

企业自身和大环境的双重问题，束缚了高轮次融资脚步。

大浪淘沙始现金，当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

资本市场情况差的时候，才能挑出真正优质的企业。一方面，资本市场的繁荣往往伴随着泡沫和投机，而市场的降温则有助于资本更加理性地流向有价值的项目。另一方面，市场的冷静也意味着投资者和创业者需要更加谨慎地进行投资和创业，避免盲目跟风。

“以前是追求规模，前期不太考虑盈利，现在是规模和盈利都要抓。”某投资公司投资总监告诉小饭桌。既然还能融到钱，证明企业是有一定价值的。只是投资人和企业都需要把眼光放的更长远。

而正是因为投资人筛选企业的标准更加严格，投资态度更加谨慎，才能优中择优，大浪淘沙中筛选出“真金” 。

过去几年二级市场频频出现破发的企业给了一级市场血泪教训，盲目投资撑起虚高的估值，往往会被二级市场戳破泡沫。公开数据统计，在2023年前五个月，港交所共诞生27只新股IPO，其中首日破发率高达59.26%。尤其在5月，5只新股全部首日破发。

随着胡润独角兽榜单越来越长，躺在榜单上悄悄死去的企业list也越来越长，最后甚至连一个值钱的“壳”都没能剩下。

虽然降低估值往往是企业不愿看到的景象，但二级市场似乎更关心企业的财务数据。稳定的现金流和成熟的商业模式才是硬道理。对于创业者来说，意味着他们需要更加专注于项目本身的价值创造，从而获得长期的发展。

我们试图在逆境中看到好的一面。根据清科研究发布的《2023上半年中国股权投资市场研究报告》数据显示，VC、PE深度支持“专精特新”类企业，其渗透率已经超过30%。截至 2023年7月28日，VC、PE对“专精特新”企业的支持已经超过35%，大幅超过2022年的25%。其中VC、PE活跃度高的行业有高端制造、新材料、电子信息产业和医疗健康等。

例如锂电池产业互联网平台菲尼基近日获得千万元 Pre-A 轮融资；电驱动解决方案提供商马威Mavel连续完成数千万美元A轮、A+轮融资；生物基讲解材料企业华哲经纬近日也完成亿元级新一轮融资。

市场情况还会好吗？很多人都在近两年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但谁也没有能力给出这个时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