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新区来了位中科院院士

创业
2023
12/06
18:33
亚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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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增补的两院院士名单中,天府宇宙线研究中心主任曹臻增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虽然曹院士原则上隶属中科院高能物理所,但其研究的前沿科技领域——宇宙线研究发展——的实验室,却是结结实实在今年2月就落在了天府新区。

这让我想到四个月前,我录的那期挺“硬核”的播客《“快来抄李泽湘的作业”丨投中吐槽大会》,除了吐槽“室温超导”,当时所有参与者关注的重点都落在了“如何建设更好科研环境上”。

连院士都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天府新区在科研环境建设上面有了一点心得?因此,我决定以“成都市天府新区”近两个月的相关布局与项目落地为线索,试着盘点“科研环境建设”这个命题目前的进展状况。

科研环境VS“科学企业家”

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说回那期播客,先帮大家捋一捋这个线索是怎么来的。

当时,信息流里到处流传着韩国科学家发现室温超导材料LK-99的消息,一部分人热炒“第四次工业革命即将爆发”,另一部分人选择了对中国的创投氛围进行无情嘲讽,主要逻辑是认为中国的创投圈习惯性地追捧热钱,而缺乏挖掘“前沿技术”的能力。

“即使在LK-99出现后开始集体补课,试图将‘超导材料’包装成一个全新的投资主题,也八成就是在‘蹭概念、割流量’”。

大家顺着这个论调狂欢了几天,把“科技巨头高管宣布国产自研超导遥遥领先”;“几十家A股企业宣布进军室温超导领域后股价拉升”;“某搜索引擎企业宣布自家公司早在五年前就已研发超导”;“某科技圈大佬宣布融资5千万,组建团队誓要三个月内做出全球第一超导”这些可能的行业动态都提前定义成了“笑话”。

而在我看来,这样的戏谑对于创投圈实在有些不公平:一方面,风险投资和前沿技术本来就不是一个伴生关系,前沿技术的发现并不依赖风险投资的参与,风险投资本质上也更多是一个市场工具;另一方面,中国投资人在寻找前沿科技方向这件事上,也很难说没有“努力”。

比如就在LK-99闹剧的那个月,资本市场就真金白银地捧出了很多以科学家为主导的明星项目,大疆教父李泽湘教授的固高科技完成IPO、华中科技大学眼科教授李斌的纽福斯生物融了7个亿,顺为资本则看上了武汉大学曹余良教授的钠离子电池项目。

所以在那一周,我邀请了几位垂直在硬科技赛道的投资人,通过播客的形式聊了几聊个在LK-99闹剧中容易被忽略但很重要的问题,比如科学技术转化为市场项目的难度是否被低估了?风险投资对于科学家的帮助主要体现在哪些地方?科学家如果想成为创业者,过程中最难的一环是什么?

大家围绕着这些话题聊得很扎实,这里不再赘述了,总之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科技转化的周期相当漫长,新技术从突破到拥有能够进入应用阶段的稳定性,过程中充满不确定性。

因此与其呼吁风险投资行业更多将“科学家们”强行改造成“企业家”,倒不如优先考虑创造更好的科研环境,帮助科研成果更早地变成一个“水下项目”,而不是只关注某一性能、某一指标的新课题。

但最近我和几位老朋友重新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感到“环境建设”这件事正在变得更加紧迫。

“抬头就能遇到博士”

从规模和频次来看,天府新区在“科研项目的扶持”以及“科研人员的引进”两个方面的投入已经可以用“激进”来形容。仅以2023年10月以后发布的公开信息进行检索,能够找到的相关政策如下:

-2023年10月1日,《四川天府新区条例》正式生效实施,《条例》共9章53条,其中明确天府新区要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推动重大产业项目和平台、总部机构、展会优先布局天府新区,科学规划和建设现代产业集群。同时在四川天府新区管委会举行新闻发布会上,相关部门透露天府新区已制定出台《四川天府新区直管区人才支持政策》,设立10亿元人才发展专项资金。

根据规划,这10亿将主要投入到人才引进和团队培育中。

具体方案为:对顶尖人才团队开展重大产业化项目的,经评审认定,以“先投后股”方式,按8000万元、5000万元、3000万元、1000万元四个档次给予资助,特别优秀的给予1亿元支持;对高级人才团队开展产业化项目的,按500万元、300万元、200万元三个档次给予资助。

对A类人才资助金额不低于成都市A类人才资助标准,上不封顶;对B类、C类、D类人才分别给予200万元、50万元、10万元人才资助。设立四川天府新区杰出人才贡献奖、伯乐奖,用于表彰对新区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才引进作出杰出贡献的个人和机构。

同时《政策》强调,上述提到的“高级人才”“杰出人才”,其评价权将直接赋予重大创新平台和科研单位。

-10月初,天府新区科创投(简称天府科创投)与金百泽等,一同成立了四川天府新区星创惠泽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简称“星创惠泽基金”)。

据报道,该基金规模为1.0275亿元,管理人为天府新区科创投,重点聚焦数字经济、光电信息、碳中和、先进制造与计算机等产业。

“星创惠泽基金”,是这家国有资本2021年成立以来设立的第三支基金,前两支分别为四川天府新区星元天鑫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和四川天府新区天升坤祥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相关部门表示从投资项目上看,这三只基金主要围绕科技、早期、技转、孵化做投资。当然,当项目从早期成长到一定阶段后,企业需要融资时,天府新区科创投也会成立其他基金来扶持被投企业。

-10月27日,四川天府新区印发《四川天府新区关于加快打造科技成果转化示范区的若干政策措施(试行)》,分6个板块提出20条具体支持条款,尝试形成一个覆盖科技成果产出、熟化、对接、转化、孵化全流程的政策体系。

具体支持方面,《政策》提出将对牵头获得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国家自然基金项目立项的,按照实际到位资金的50%给予单个项目不超过500万元配套支持;对获得省重大科技专项、省重点研发计划、省自然基金项目立项的,按照实际到位资金的20%给予单个项目不超过100万元配套支持。同一单位每年累计获得国家、省级项目配套支持经费不超过1000万元。

-11月1日,成渝科技创新服务联盟正式成立。成渝科技创新服务联盟是由中国科学院成都文献情报中心、四川省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国联合网络通信有限公司成都天府新区分公司、国家超级计算成都中心、曙光信息产业股份有限公司成都分公司、华为四川鲲鹏&欧拉生态创新中心、中科海网(成都)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等机构发起成立,联合川渝地区其他高新企业、研究机构、科技服务单位自愿组成的专业性、非营利性科创服务联盟

联盟面向高新技术企业、大科学装置、科研机构和政府部门的科技创新需求,以科研信息化服务为核心,集成提供网络、数据、计算、存储、灾备、安全、文献信息服务。

这其中中国科学院成都文献情报中心设置在天府新区西部(成都)科学城的新馆11月8日启用,中心的业务体系主要分为七个板块,包括战略情报、学科情报、竞争情报、知识产权、科技大数据和知识系统、科技政策、文献服务和科学传播。

-11月6日,中国科学院再次和天府新区合作,在成都科创生态岛1号馆联合主办了“校企双进·找矿挖宝”中国科学院专场对接暨成都科创生态岛首场科技成果发布活动。

会上,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与成都科创生态岛签署了《科技成果信息发布和创新项目孵化服务框架协议》;与成都科创投、天府科创投签署了《科技成果转化服务框架协议》,协议的签订,将进一步推动成都科创生态岛、相关投资机构与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建立长效合作机制,推进中科系更多优质科技成果在成都转化。

同时,“天府中央法务区‘法务+科技成果转化’成都科创生态岛工作站”还在当天正式揭牌,该工作站将为入驻科创生态岛的企业和团队提供企业全生命周期的法律服务。前期共召募5家律所、38名律师志愿者入驻工作站提供法律轮值服务,为企业提供知识产权、股权架构、上市与并购、司法鉴定、争议解决等12大项80小项的法律服务。

-11月16日,天府新区举行2023天府数字经济峰会,会上进行了重点产业链、机会清单及专项政策进行推介,清单包含科技创新、产业合作、科创空间和公共配套等4类的101条内容,其中包括华为四川鲲鹏&欧拉创新中心、海康威视等30个场景机会,包括成都科创生态岛、天府海创园、蓉港创智园等33个载体场景,包括天府国际会议中心、中国西部博览城、华西天府医院等12个场景机会等。

不过这次天府经济峰会的重头戏是天府新区所印发的《数字经济专项政策》。这份《数字经济专项政策》除了包含10月所规划的10亿元人才发展专项资金外,还规划了两个新的扶持计划:

一个是天府新区将在未来设立1支总规模为100亿元的产业投资基金产业基金,用于投资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产业链、集成电路产业链、高端软件产业链、网络视听产业链为代表的数字经济。

另一项计划是,天府新区将为重点支持企业布局重大科技创新平台、加大研发投入、建设公共平台、扩大规模和成链发展,提供国家级创新平台3000万元支持、研发费用750万元补贴、公共技术平台建设500万元补贴等各类奖励。

这种积极姿态前不久也被《南方周末》洞察,放在了“蓉漂”的选题里。那篇文章里记者描写了一个叫做施健的年轻人此前曾经在东南某省的一家央企下设的研究院工作7年,主要研究超特高压直流工程与新能源发电,一直苦恼于科研转入应用的周期太长,于是选择来到天府新区重新搭建他的科研项目,结果很快就获得了开发直流工程用的系列化电力设备、电力芯片等电力行业中核心项目的机会。

那篇报道引用了一组数据作为串联,说“45岁以下、学历本科及以上,凭毕业证直接落户成都——6年来,成都通过这项政策已经吸引了超71万大学生落户”。

其中一位受访者甚至带有夸张色彩地形容到:“在兴隆湖边走一圈,可能抬头就能遇到博士。”

“我们需要的就是解决好生活”

那么以天府新区为例,我们应该如何评价现阶段“科研环境”的建设进展?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这种“先于资本市场介入之前主动给予新兴产业大幅度的资源倾斜”的思路,其实是现代经济发展史中经济结构调整时期的一种常规策略。

最典型的例子出现在20世纪80年代里根政府执政的美国。

1980年代,随着日本和欧洲的工业体系在50年代中后期逐渐恢复,并于70年代实现了大规模工业产品出口,美国传统优势产业制造业面临着明显的生存压力,大量跨国公司选择通过对外转移的方式优化收入结构,进一步导致美国经济开始逐渐由金融业为代表的的虚拟经济所主导,第三产业在GDP中的占比膨胀到超过80%,最终带来了我们熟悉的“空心化”。

而里根政策提出应对策略是,在通过金融手段刺激外资活跃度的同时,大规模增加政府财政支出重点发展信息技术产业和生物技术产业,同时为冶金和机械等战略产业提供包括关税保护在内的多项倾斜政策。

有统计称,在里根执政的8年内,美国政府国债总共完成了超过2.6亿美元的投资来推动经济结构转型,顺利打下了现代美国资本经济和高新技术产业的基础,解决了“传统自由贸易理论所解决不了的结构性问题”。演员出身的里根总统也跨界获得了“里根经济学”这种充满学术色彩的美誉。

其次,这种“科学家创业需要以‘滞后’的状态接触资本市场”的思路,其实也是一种有数据支撑的循证经验。

例如在一篇发表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官网,题为《学术界的风险投资:在当前的情况我们是否需要更多》的文章中,作者提出了一个数学模型:在假设每年会诞生10000个新技术发现的情况下,其中大概只会有500项发现能够得到学界发表的机会,而这500项得到公开发表机会的发现大概只有不到一半有机会申请知识产权专利,最后能够得到风险投资支持进入商业化运作的只会剩下3-5项。

在这个前提下,作者通过不断地从业者访谈,提出建议“尽量不要在科学假设阶段就让市场化资本参与进来,否则会严重搁置开发进程”“资本会带来很多商业上看起来必要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无法转化为推动技术发展的承诺。

如果已经到了不得不寻求资本帮助的阶段,那么“需要确保自己拿到足够的股权”,更要争取一份“合理的技术转让协议”,因为“在产品不成熟阶段”,VC和科学家们对于价值的判断必然会产生分歧。

波士顿咨询公司也在一份报告中提到,虽然全球流入硬科技赛道的风投资金从2016年的150亿美元快速膨胀到了2020年的600亿美元,但这些风险投资从来没有变现出“善于判断技术潜力”的一面,在细分领域方面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资金扎堆涌入了人工智能和合成生物学当中,地域分布方面有超过75%单向地流入了美国。

以至于波士顿咨询公司在报告中意味生长地引用经济学家William Janeway在其著作《创新经济中的资本主义》中的一句话来串联全文:

“理想情况下,那些瞄准于前沿创新的风投基金,应该由逆向投资者,即需要那些“逆着市场主流情绪”的人来领导投资。”

总之如果我们选择以“天府新区”为例来进行评估,不难发现“科研环境”方面略显“激进”的建设过程,实际上反而是一种客观经济规律使然的底色。

事实上从一些重大项目落地及人才引进的情况来看,天府新区在“科研成果孵化”上已经开始表现出一定的集群效应。文首介绍的天府宇宙线研究中心主任曹臻增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即是例证。

根据官方介绍,曹臻系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岗位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拉索(LHAASO)首席科学家、工程经理,天府宇宙线研究中心主任。

曹臻自1994年起活跃于国内外宇宙线和伽马天文领域,参与多个国际知名宇宙线实验,提出并领导设计、建成了国际上最灵敏的伽马射线探测装置拉索LHAASO,自2019年起任天府宇宙线研究中心主任。今年2月13日,天府宇宙线研究中心正式入驻到了位于天府新区的成都科学城,为“拉索”的稳定运行提供技术支撑。

还有在刚刚公布的成都市科学技术局发出2023年成都市第四批市级财政科技项目立项公告中,天府新区共有20家企业项目入选:

包括成都烽火云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基于通算融合的智能物联网系统研制及应用示范,成都中科翼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大功率燃气轮机干式低排放燃烧技术攻关及应用示范、东方电气集团科学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的能源装备工业互联网平台关键技术研发与应用示范、华力智芯(成都)集成电路有限公司的多模多频北斗导航高精度基带芯片研发及产业化、成都耐视特科技有限公司的基于工业互联网的数控装备数据采集分析系统—数控宝NCPal等。

当然如果你厌烦了这种数据解读,那我也可以提供另一种视角。

其实在今年6月份的时候,我曾经中国农业科学院都市农业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戚智勇发出了拜访申请,希望能通过更多交流了解当前科研技术转化的难点与亮点。

平心而论,戚智勇博士是一个这个命题里标准意义的正面例子:他早年留学日本,很早就意识到了在土地资源日益紧张的环境下发展城市农业的必要性;回国之后他坚定地扎在植物工厂技术、垒土技术、浅液流栽培技术的研究上,然后在2017年带着研究成果拿下全国创业大赛冠军,进而获得了资本市场的青睐开始从科学家转型成CEO。

我们在天府新区鹿溪河公园旁边的都市农业研究所见面时,他刚结束了7天的卡塔尔和阿布扎比之行,最大的感受是“那些农业资源禀赋很差的地区对他的技术表现出极高的热情,他的技术也确实只有在那边才能兑现更高的经济价值。”

而且作为都市农业研究所里“转型CEO”最早也最成功的一批科研工作者,当时戚智勇博士还在筹备“天府新区都市农业样板”项目。这个项目计划投资50亿,建设的目的是解决“资本市场投资单一科学家”的顾虑问题。

“我们更像是组团接受投资,农业各个零部件项目组成产业链才能实现投资人的预期,而我的优势就是比资本更了解如何连接这些科学家。”

但我对戚智勇博士的项目了解就这么多,因为刚坐下开始喝茶的时候,戚博士就明确告诉我他现在已经减少了曝光次数,更希望项目能够在更“稳定”的环境里进行,而社交网络则容易带来更多不确定因素,只想和我聊聊业务之外的问题。

我被这预料之外的戒备弄得一时摸不着头脑,于是半开玩笑的说:“那我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聊什么,来一趟够远的,我的老(鹿溪河)印象里这里还是一片森林公园呢。”

结果戚博士很严肃地回答:“其实这样的环境才适合科研,需要安静,需要好的空气好的空间,需要解决好我们的生活,甚至需要工业基础差一点——如果我周围都是老板,那我们大多数人可能真的不自觉地都往‘老板’的方向走去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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