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科技投资人,已经不为“故事”买单了

创业
2023
12/11
12:31
亚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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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创投市场,几乎无人不谈硬科技,硬科技投资也成为极大多数创投机构的投资重点。硬科技是一个宏观的主题,许多具体的问题值得讨论和定义。比如,硬科技的定义应该是什么?怎样才算是硬科技企业?在国家重视硬科技发展的基础上,优惠政策是吸引硬科技企业落地的首要条件吗?

新石器无人车合伙人、CFO李子夷认为,所有的能够为生产力带来突破性提升的科技都应该算硬科技,不一定非要跟美国PK,只要能对既有的行业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就可以冠以硬科技的美誉。芯华章科技联合创始人、副总裁王喆还提到,在她的视角里硬科技的标准除了企业是否有高的技术门槛之外,人才的护城河,包括专利的护城河,以及生态合作的护城河都是硬科技的一种代表。

国产替代,也是一个火热的话题,这个话题同样涉及到一个问题:国产替代的创新,还属于原始创新吗?甚至,中国存在原始创新吗?啟赋资本 创始人、董事长傅哲宽坚定地认为,“原始创新在中国肯定是有的,我们缺颠覆式的创新,缺技术门槛特别高的这一类创新,但模式创新中国应该是走在了全球的前列,尤其是在互联网这一领域。”

当提到政府引导基金最大的要求是招商引资的问题时,很多人会认为当地政府提供优惠政策是对硬科技企业考虑落地的最大的吸引,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越来越多的企业反而把优惠政策排在较后。

星亢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联合创始人 & CEO陈航就表示,谈优惠政策之前,他们更看重当地城市是否具备好的产业生态,生物医药是当地城市规划发展的重要产业方向,在这个前提下,再去谈一些政策会比较好。

作为一家生物企业公司,华道(上海)生物医药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余学军提出,在今天生物医药创投市场遇冷的情况下,政府应该起到引导性的作用,带动社会资本进行投资,促进各行各业的发展。

由广州开发区产业基金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主办,投中信息、广州开发区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承办,广州产业发展研究院作为支持单位的“2023粤港澳大湾区硬科技产业大会”于2023年12月8日在广州开发区盛大举办。星亢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联合创始人 & CEO陈航,啟赋资本  创始人、董事长傅哲宽,新石器无人车合伙人、CFO李子夷,芯华章科技联合创始人、副总裁王喆,和华道(上海)生物医药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余学军,以《硬科技领军者的“硬核”初心与行业投资底层逻辑》为主题,进行了巅峰对话。

以下是现场实录,由投中网编辑整理:

张楠:大家好,我是投中网的张楠。

今天的主题是硬科技,硬科技是基于当下特定环境下的一个产物,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硬科技的定义,昨天张维总演讲时说不是所有的科技都是硬科技,与美国、与世界有代差的科技才叫硬科技。  

首先请各位嘉宾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介绍一下自己和企业,顺便回答一个小问题,你们自己对硬科技的定义是什么?各位企业你们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个硬科技企业?

究竟什么是硬科技?

陈航:大家好,我是星亢原的联合创始人兼CEO陈航,我们两个联合创始人都是计算、物理、化学的背景,星亢原专注的是利用最前沿的人工智能技术做药物的底层设计开发。我们做的当然是硬科技,我们这个领域的门槛是比较高的。

回到硬科技的话题,在我的定义之中,它的技术门槛是比较高的,是从学术圈一步一步渗透到产业界的过程,需要通过非常多年的积累,像包括我们被戴了一个AI制药的帽子,薛定谔是我们这个行业比较鼻祖的公司,他沉淀了有大概30年左右的时间,最早是在学术圈开发一些模拟的软件,让科学家去使用,后来渗透到药物研发这个领域,一步一步做大,并且在纳斯达克上市,孵化出很多biotech公司。

所以说在我们这个行业人工智能、生物制药是绝对的硬科技,而且是从学术的技术进步衍生出来的,包括最近在人工智能、生命科学领域有一些突飞猛进的进展,比如AlphaFold解决了科学领域从蛋白序列出发如何精准预测蛋白结构这样很重要的科学问题,并且还应用到了药物研发当中。   

张楠:下面请余总来介绍一下,因为余总跟陈航总他们都是在同一个大的产业里的。   

余学军:我是华道(上海)生物医药有限公司的,我们做的是人体活性化药物,目前国内已上市了几款百万级的药物,CAR-T细胞药物。

对于硬科技的问题,我是这么去理解的:作为生物医药企业,在我们药物前端,比如构建药物这一块,我们算一个硬科技但偏软的硬科技,类似芯片设计能力。但是有一点,可能不同的行业定义不同,针对我们特殊的人体活细胞药物企业,大家可以考虑一个问题——目前已上市的这几款百万级的药物,在我们中国可及性的问题怎么样?我相信90%甚至95%以上的中国肿瘤患者用不起这么昂贵的药物,所以做生物医药企业还要想一个硬科技问题:把前端的药物构建好以后,用什么样的产业技术把它生产出来,最终解决药物可及性的问题,让我们老百姓都能治得起?产业技术是一个更硬的硬核科技,如同芯片的光刻机。 

华道生物不但做药物的CAR—T细胞前端的研发,同时生产制备CAR—T细胞的设备,这胞设备是符合制药规范的,降低了细胞生产设备的生产成本,配套的试剂耗材以及包括我们特殊的冷链都完全自主开发,解决了我们产业的问题。 

解决卡脖子本身可能就是中国亟待需要解决的硬核科技,最终的这些创新就是为了实现药物的可及性。华道有一个想法:希望能把未来百万级的药,比如120万左右的药,我们能不能把那个“1”字去掉,这种药才具有真正的有意义,所以硬核科技最终实现的目标是什么,每一个企业都需要深思熟虑。   

张楠:下面有请啟赋资本的傅总。   

傅哲宽:大家好,我是啟赋资本的傅哲宽,我跟在座的嘉宾不太一样,我们主要是做早期投资的,天使到A轮是我们最主要的投资阶段,方向上我们现在也是以科技为主。

对于硬科技的理解,站在投资机构的角度,要看它的技术门槛,技术门槛越高的,我觉得可能就越硬。我们理解硬科技有有形的,也有无形的,只要你有足够高的技术门槛,或者是足够高的创新力,硬科技,比如说英伟达的GPU,是硬科技。它有硬件,它的生产制造过程肯定都是比较硬的科技,那么它的内核和算法这些软的也是硬科技,所以我们对于硬科技的理解,最核心就是它是否具有技高的技术门槛。 

张楠:下面有请李总。

李子夷:新石器无人车是自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L4级无人驾驶在物流配送领域的应用落地,我们自主研发并且生产的无人车产品具备在城市的公开道路场景下大概50公立时速行驶的能力,主要服务于快递物流公司,包括顺丰、邮政、中通这些公司,解决他们在城市范围内最后5到10公立公开道路的运输需求。目前我们已经在全国投放了超过15个城市,也已经交付了超过2000辆无人车。

什么算硬科技?按照我们的标准所有的能够为生产力带来突破性提升的科技都应该算硬科技,不一定非要跟美国PK,如果我们做得方向能够对既有的行业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就可以冠以硬科技的美誉。

为了实现我们所做的场景自动驾驶,我们针对非结构化道路做了的优化,针对性的推出了我们自己的大感知模型,同时我们为了快速实现大模型的迭代,我们自创了一套数据闭环的体系,叫“云边端”,我们基于公网的通用云,在配送物流的场站架设边缘云,以及车端算力,三方实现一个三次的数据清洗和传输,实现更快、更高速的模型迭代,这个是我们能够快速适应各个城市公开道路能力的主要原因,这也是硬科技的一部分。   

张楠:有请王总。   

王喆:大家好,我是王喆,来自芯华章,芯华章是一家专注于做数字验证EDA的公司,谈到硬科技的这个话题,从技术的代差来看是一个角度,因为在2020年芯华章成立之前国内数字验证EDA领域确实是一个空白,这也是我们团队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向去做这样的技术落地和产品的落地。通过三年多的时间,我们的七大产品线十多款产品已经全部的推向了市场,并且赢得了客户的认可,也就是说在部分产品上我们已经可以跟全球的垄断企业,包括在某些产品上去PK,有的在性能上甚至超过了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硬科技的一种体现。

首先第一个硬科技的门槛还是技术的门槛,还有一个人才的门槛,另外做EDA行业它是一个工业软件,在产品推出之后需要健康的生态支持,需要大量的下游客户去做打磨,不断地让产品变得更成熟,更好用,迭代得更快,这个过程仍然有很高的门槛,是体现硬科技高壁垒的一个过程。

总结而言在我们的视角里面高的技术的护城河、人才的护城河,包括专利的护城河,还有生态合作的护城河,都是硬科技的一种代表。

张楠:如果说半导体是现在的一个皇冠的话,那EDA是皇冠上的明珠。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我在跟不少投资人在做交流的过程当中有一类反馈,说在投资硬科技的过程中,产业图谱越往上挖,项目的天花板就越低,单比投资的回报可能就越低,而在大多数人的理解中,投资的主要盈利还是来自于少数案子的巨额回报,可能就不利于机构做大规模。

傅总,啟赋资本是做早期投资的,你们认为目前硬科技投资存不存在这些问题,你们是怎么应对的?  

傅哲宽:确实是有这些问题的。举一个例子,我们投新材料,新材料这个领域从它整个的产业链来看,能长出大市值的公司,基本上都是集中在中、下游。比如锂电这个行业,市值最大的宁德时代就是做电池的,或者比亚迪这类做电池、做汽车等这些终端次终端的。上游做材料的越往上走,市场空间就越小,不容易长成大公司。

投资怎么去投就很关键了,我们是两个方向,还是以新材料为例,我们会从新材料的上游创新去看未来它下游的产业趋势,你要先投到上游去才能够真真切切的了解到下游未来的走向,这是一个必备的投资。可能看起来收获不像投下游那么大,但是对未来产业的把握度非常有帮助。

另外一个路径我们叫“以终为始”,就是从产业的下游去看上游,还是比如说材料领域,下游产业的变革或者发展趋势,可以看到上游技术的方向,投资需要你兼顾到整个的产业链,投资特别专特别新的上游技术但市场或者应用场景比较小的问题,投资很难获得巨额回报,这些问题通过全产业链投资就能有效的平衡掉。

美好的童话故事总有一天会破灭

张楠:这个问题其实跟各位创业者也有关系,因为各位在接触投资人的过程当中,你们不免会向投资人描述一些你们各自企业的前景,包括预期回报的预测,我关于上述问题你们会不会去主动的迎合这个投资人?或者直接给投资人讲一个其他的故事。

李子夷: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问题,正好我在公司负责融资,我每年都跟投资机构路演、打交道,我最深的一个体会是其实并不是硬科技或者创业公司发生了变化,主要还是市场发生了变化,2018年我们进入自动驾驶这个行业的时候,那时美元还处于几乎没有利息的时代,联邦基金基础利率是0.25%,那个时候用资本的话来说就是长端大幅度的优于短端,所以机构愿意去买单,买长期的梦想,反而对企业能否在短期之内实现商业化落地、硬科技能否变现不太关注。

这五年来最大的变化是资本市场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投资人更关注的是你能不能在短期内给我一个明确的业绩的确定性。所以对于公司来说,他要选择的是选择一条渐进式的路线,还是一开始就直奔着珠穆朗玛峰而去。

如果我们公司是做通用性GPU的,我肯定不能讲这个事情五年之内就能落地,这显然不现实。对于新石器来说,我们选择做这个赛道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第一,它并不一定要攀爬到珠峰顶才有商业模式,因为物流不同于载人,它在一个区域内就可以形成一个闭环,比如广州的天河或者是越秀一个区的区域物流运输,就已经是挺大的一个市场了。那么在全国范围内其实我并不需要把所有的区域连成片才能够运营,在各个区域单独形成路权就可以养活我的支持,这是我短期落地的方案。长期的方案,我们一样会做更大的车型,上公开道路的车型,更高速的车型,可能是6立方米、10立方米,类似于重卡,这是如何让我的技术研发的路径和市场的变化相匹配的具体表现。 

张楠:谢谢。李总是把问题拆解了一下,我觉得特别好,下面我们请陈航总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陈航: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从政策角度,现在国家也鼓励“专精特新”,可能也意识到了主持人提的问题,就是现在硬科技在上游产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技术迭代。它并不像互联网时代能产生一个百倍的回报,甚至千倍的回报,但是它依然可以做一个细分行业的隐形冠军。其实在政策端大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鼓励这样的“专精特新”。 

另一方面,我理解现在资本可能并不注重之前的 “故事型选手”,听你讲一个多么宏大的故事,而是要落脚到你这个技术的应用产生了什么价值,这个价值的落地有没有可能在一定时间内实现一个现金流的回报。我们不求百倍,更追求一个比较稳定的、在这个市场慢慢渗透的一个过程,实现最终的“专精特新”,或者是隐形冠军。所以说这个市场确实是在逐渐变化的。但是这个变化当中,包括创业者、投资人,以及政策三方都在寻求一个平衡点,来实现一个更接近实际的一个商业路径,或者是认知。 

张楠:谢谢陈航总,下面请王总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王喆:主持人这个问题非常好。我们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美好的童话故事总有一天会破灭的。从我们自己的角度,因为我也是负责投融资这一块,我觉得首先从投资者的角度来讲,其实大家可能选择不同的赛道,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面。但如果以看好硬核科技赛道为前提,那么作为硬科技企业的代表,我们觉得故事总是会破的,就是企业不能仅仅靠故事来吸引投资者,关键要能落地。所以,我们所描绘出来的公司在未来五年、十年发展的目标还是非常落地的,是我们综合各种信息分析后认为可执行的。

我们有时候讲,硬核科技的门槛是技术的门槛,技术的创新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但是技术的创新是不是能够带来商业的闭环,不仅是企业自己要追求的点,同样也是投资人看我们的一个点。如果一个企业做到最后没有办法进行商业的闭环,其实他不是一个成功的项目。所以在这点上,我觉得至少从芯华章的角度来讲,我们延续的是这样一个思路。过去三年我们将所有的资源集中在EDA数字验证细分赛道,我们希望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在细分赛道做出第一批产品,然后通过不断的生态和下游客户的打磨,将这一段先突破,然后再逐步的去扩展子赛道,这是我们发展的路径,谢谢。   

张楠:谢谢王总。我注意一个小问题,刚才您也说到,你们在创业的过程中其实EDA验证的环节在国内是缺失的,你觉得这个是当时投资人——你们也是一个明星项目——投你们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吗?   

王喆:首先我觉得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理由。因为这个赛道在我们创业的时候,国内是空白,没有技术团队。另外也是取决于这个行业发展的一些历史背景,人才的积累,技术的积累,包括资本市场到了一个比较好的一个风口,大家更关注了。但是我觉得首先市场的空白是一个重要的点。

另外投资人也会看团队,可能从几个方面来看。第一是你的技术团队是不是在这个行业里面深耕了20多年、30多年,且真的是专注在数字验证工具上的。因为EDA这个概念还是比较大,里面会分为模拟、数字,数字又分成前道和后道、验证和实现的部分,细分下来有很多。

您说一个做模拟的人是不是能做数字的工具,其实我们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我们做数字产品的理想是什么?到底是做me  too的产品追赶别人,还是看到了未来三到五年整个EDA技术发展的路径从自动化变成智能化这个愿景?毕竟后发制人要有一些后发制人的优势,这也是投资人选择芯华章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我还是蛮自豪的,我们有些投资人是追投了五轮,我第一次跟他去Primary的想法,在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的时候他看到我们确实是使命必达,每一个都实现了,才会不断的去给予认可,我觉得这个也很重要。这就回到刚才张老师说的,到底是讲一个故事,还是踏踏实实的做一些事儿。

张楠:谢谢王总,下面有请余总。 

余学军:我们是生物医药行业的,做药其实是很难的,国内专注于投资生物医药的投资机构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的,核心的原因就是生物医药太难懂了。我们投10个项目,其中有一个项目很成功的退出就已经很不错了。生物医药这个行业还又特别需要与资本的密切结合,因为它是一个资本推动性的产业,国际上经常说开发一款新药需要10亿,不管是10亿人民币也好,还是10亿美元也好,要花费这么多才能产生一个药,所以是一个长线。这里头确实就要看不同的投资机构的投资策略是什么,有投非常早期的,有投中期的,有投晚期的,投早期的就非常慢,风险就更高。当投后期的时候,企业的估值就非常高。 

还有一个,所有的投资最终还是有一个退出机制。目前生物医药行业相对来说在融资这一块是偏冷的。尤其是科创板收紧,第五套标准暂停,很多的投资机构看生物医药就比较谨慎了。 

再一点就是投资机构和企业之间理念一定是相同的,我们前前后后走了七年的药物和产业技术双创新的一条路,其实是非常难的。刚开始的时候,很多的投资机构看不懂,我投你钱是让你做药物研发的,你去搞装备开发,搞试剂耗材开发,感觉是不务正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这个产业的。为什么说我们华道会选择走全产业链自主创新的路,因为我本身是一个医生,看了无数的病人,对患者的医疗支付的情况有一个很深刻的理解,所以坚持走这么一条路。在前期非常难,幸运的是我们还是找到了理念相同的投资机构,越往后一直走到今天,其实对我们来说融资又不那么难了,因为大家也看清楚了,中国上市的这几款药,大家一看都是百万级的药。

我们在全国有五个产业基地,都是政府招商的,政府招商也要考虑企业能否落地,将来能否产生销售,产品必须为患者所用才有盈利的可能,这样才有税收。否则招商一个高大上的企业过来,说不定是一个烂尾项目。当然最近资本市场所谓的寒冬,在这个地方也提个建议,其实我们政府应该是起一个引导性的作用。对政府来说也很难,因为他没有那么多专业的知识探讨不同行业。政府应该是来带动我们社会资本的投资,促进各行各业的发展,这是我想说的。   

中国有原始创新

张楠:谢谢余总,顺着这个问题往下说,比如像新能源汽车,光伏这些赛道,我们国家最近这一段时间可能已经做到了在全球都是比较领先的了。新能源汽车我们已经替代了日本,成为出口的第一大国。我们在下游有非常快速的进步,大家看到我们的人才红利,政策红利,其实在上游也是在进行超高速的迭代。

但是也有人认为说,很多迭代其实只是在效率方面的提升,只是一个Ctrl V的PLUS,这就涉及到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中国到底有没有原始创新呢?我想请问一下傅总,作为台上唯一的一家投资机构,你是如何去判断这个创新是不是原始创新,怎么去发现和判断的。

傅哲宽:原始创新我觉得首先大家还是要有一个清晰的定义,就是它不一定都是颠覆式的创新,颠覆式的创新应该是属于原始创新的一类。原始创新在中国我觉得还是存在的,比如说全球的第一款U盘,就是中国人发明的,也是我的一个朋友。你说它是不是原始创新?肯定是原始创新,但是技术门槛有多高?也说不上。

无论是企业还是一个国家,其实他的发展有两个方面,一个就是硬核科技。当你掌握了最高的科技,你肯定就是能有非常强的竞争力。

还有一种就是你把你的国家经济的运营模式,或者企业的运营模式设计的非常好,非常领先,或者你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其实你也是非常有优势的。像我们国家,第一代、第二代互联网企业的崛起,其实它们并没有什么技术门槛的,但就因为是在中国市场的原始创新,所以才有了今天所谓的BAT、字节跳动这些大的互联网平台。原始创新在中国肯定是有的,我们缺颠覆式的创新,缺技术门槛特别高的这一类创新,模式创新中国应该是走在了全球的前列,尤其是在移动互联网这一领域。 

站在我们投资机构的角度来说,我们也跟着国家的形势和政策走。现在国家倡导我们解决卡脖子的问题,倡导大家去投硬科技,但是不代表其他的领域就没有机会。甚至在大家一窝蜂的投硬科技的时候,站在投资机构的角度讲,其他领域的机会反而来了。所以原始创新在中国应该是一直都存在的,就看我们怎么去理解它,然后你怎么参与进去获得一些机会。

张楠:我理解傅总的意思,投资机构在当下一方面是支持我们的创新,一方面还是要务实一些,抓住机会最重要。其实对于创业者来说也有反馈,基础创新比较难。其实我们也能看到有很多比较强大的创新能力的科学家或者科研项目,现在国家也非常支持科研成果转化。各位创业者在创业的过程中,你们企业内部有没有一些类似的创新,或者说在商业模式上的一些新的探索,你们是怎么样看待两者的关系,从陈总开始吧。

陈航:感谢刚才傅总给到一个很好的框架,将原始创新和颠覆式创新区别开来。我们是基于人工智能做药物研发的平台性技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代一代的技术迭代上做的原始创新。刚才我也提到,大家或多或少听说过AlphaFoldo,通过AI解决了蛋白结构预测的问题。作为一款蛋白药物,最重要的是功能是什么,我们是通过动力学结合AI来理解一个蛋白的功能进行药物的源头设计,这是我们的一个创新点。这是每一步完完全全都是原始创新的吗?也不一定。另外,我们聚焦了一些细分领域,比如说像细胞因子的改造等等,细分领域做的是非常创新的,并且在这个平台上衍生出了创新的产品。

关于原始创新,如果关注生物医药的话会了解,在中国大家都在努力做出海。最近产品的License out有很多,在单一产品上是绝对的原始创新,它是被国际市场所认可的,是有价值的。

我们在平台技术的创新产生出的创新产品其实也进行了License out。因为我们的定位并不是一家从头到尾全部产业链都做的药企,而更多的是基于平台型技术将药物开发到一定阶段然后License out,在这个过程当中也跟更大的药企进行合作,药企的认可就是认可我们原始创新的能力。 

张楠:谢谢陈总。下面我们接着请余总来说吧,因为刚才陈总这边更专注药品的设计,余总可能会有一些设计+制造的。所以也说一说您的看法。 

余学军:第一,生物医药的原始创新怎么去定义,理论上国内我们叫改进、优化。是不是一种创新呢,它一定是。不能要求我们制药企业去刻意强调所谓的原始创新,那更多是从事基础研究的机构的事。他们发现一个新的机理、新的机制,可能延伸一种什么样的药物,首先是一种机制和机理的突破,企业做的是优化、改进,它本身也是一种创新。

第二,创新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每一个企业,做小分子药有小分子药的观点,大分子药有大分子药的观点。就我们这个行业来说,我们是人体活细胞药物,相当于我们临床上的一袋血小板、一袋红细胞,是体外基因工程处理过的免疫细胞,是一个活的药物,一个全新的产业。我们在药物这一块,我相信国内从事CAR-T细胞研究的一些企业更多的是在改进,在CAR-T的结构上面未来会增强疗效,或者提高安全性。因此产业本身也是一种创新,它是和药物发展不可分割的。

产业实现创新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可以看到上个星期主席在上海特意去看了君实药业,问了两个问题,你们现在药的价钱怎么样?我们现在让PD1每天只用10块钱,他很高兴。第二个他关心的问题是,你们生产这个药的原材料是什么,装备是什么?生物医药是一个民生工程,国产替代解决卡脖子问题是非常关键的问题。我们的试剂、耗材、各项的填料如果都卡在国外,哪一天断了就很麻烦。做药的都知道,一个稳定的生产体系一旦建立,你想做变更是非常非常难的,同时也需要时间去对接。所以,我们讲创新,包括产业基础的创新,实现国产替代,实现未来药物符合中国的医疗保障体系,实现可及性一系列的工作,我认为都是创新,都应该值得鼓励。   

张楠:说得太好了,在中国现行的情况下,我们下面请王总来回答这个问题。   

王喆:好,谢谢主持人。我简单说一下,国内的资本朋友一定要对能够做到技术创新、科技创新、原始创新的药要多一点信心。因为我在过去的融资过程中也遇到了这样的观念,大家在看待科技的发展会有传统的看法。回到我熟悉的领域,EDA。我们从技术创新的角度来讲,分享几个小的案例。

第一,EDA行业垄断的企业Synopsys、Cadence是80年代成立的公司,虽然它现在很牛、很厉害,但是在80年代所有的产品研发都是基于80年代的技术方法学、当时的算法架构。但我们可以看到在过去40年里面整个消费电子行业几次的从家电到电脑、笔记本然后到智能手机这些周期,每一次新的应用的出现和爆发,其实带来整个半导体产业的需求都是增量向上的。这种情况下,作为更新、更年轻一点的EDA的公司,我们肯定是基于现在的技术方法学去打造这样EDA的产品。所以从自动化的工具变成智能化的工具是我们一直在致力追求去做、去实现的一件事情。

从芯华章的产品结构来讲,我们做平台化的产品。在2020年的时候整个的架构用统一的数据的底层方式来实现。这已经跟传统的全球垄断的公司是完全不一样的技术方法的思路在做产品了。我们自己有一款产品叫做智能场景验证的产品,它的技术方法学是2019年以色列定下来的一个标准,也就是说其实2020年芯华章成立的时候,也和Synopsys、Cadence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去做相应产品的开发。但是我非常自豪的说,在2022年的时候我们这个产品推出来,这两家全球最厉害的DEA公司有一家推出来了相应的产品,另一家并没有。芯华章在推出这个产品之后国内已经有了客户的群体,所以我觉得在技术创新的事情上我们要多一点信心。 

另外,芯华章2022年的时候成立了芯华章EDA研究院,也是国内第一家,唯一一家EDA的产业研究院。我们有两位非常知名的院士,几十位从事半导体行业的教授和老师,我们在做什么事儿呢?我们不只是在做纯理论科研,我们是在做刚才提到的下一代的EDA的技术方向、它的发展的路径以及如何将AI和云原生等前沿技术,更好地用在这个产品中并且能够产业化。所以回到刚才张老师您的技术创新的话题,我觉得大家可以多一点信心,谢谢。   

张楠:特别好,下面请李总,新石器无人车,他们在解决无人驾驶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为我也看到他们的车,我觉得有可能在全球都是比较领先的。因为在中国复杂的路况下去跑,这真的是不容易,我们请李总谈一下。   

李子夷:我想可能大部分创业者都读过创业者的窘境,虽然颠覆式创新可能会带来非常丰厚的回报,但是大家必须要接受可能失败的比例是很高的。我提个自己印象特别深刻的案例。2015年前后,当时有一个投资新闻是说,硅谷有投资基金投了一家做充电手套的公司。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项目,大概意思是这个玩手机的人只要戴着手套玩手机,他能一边玩一边给手机充电。我当时的想法是,这么奇怪的项目为什么会有人投,听起来是很难商业落地的。但实际上在那个年代,2015年提出这个方案,其实后来它成了无线充电以及软包电芯这两个研发方向的一个雏形,后来有了无线充电板,以及现在其实有很多非车规的电池是可以用柔软包的方式,而不一定要用18650特斯拉的这种。 

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其实我们能感觉到对科技创新的促进最大的推手其实是从资本的角度、从监管的角度、从市场的角度多一些宽容。我们这个赛道,刚才张老师也提到了,严格来说美国还真没有无人配送的产品,最大原因是因为美国的社会居住形态跟我们不一样。它们更多的是一个超市附近有几十个community,每一个community里面有几十个house,所有的人可能都是周末开着皮卡去沃尔玛一次性买一周的吃的回来,其实没有中国这样非常惊人的一年1000多亿件快递的体量,所以这是为什么我们要在中国做这个市场,而不是在美国做。

反过来说,从原始创新的角度,不一定非得是基于一个全新的生态来做创新,才叫原始创新。而是说基于现有的生态,只要我们做了一个足够高效率的产品,比如说手机其实也不是苹果发明的,但是iPhone我们都认为它是电子产品的原始创新。对于人工智能赛道、医药企业来说也是一样的,虽然AI不是我们定义的,但是AI在现实世界的映射,所有的人都有话语权。只要我们定义出来的形态效率是足够高的,它就是原始创新,它就是应该获得最大限度的支持,谢谢。

招商引资,先不谈优惠政策

张楠:现在各个城市对硬科技的项目求贤若渴,很多城市也提出了一些目标,比如新能源、芯片、生物医药,都是大家比较重叠的一些行业,条件有松有紧,很多投资机构拿政府钱的前提还是招引。作为财政投资机构,你们怎么平衡财务目的和招引之间的关系。

傅哲宽:这个是一个当下非常痛点的问题。目前投资机构主要的投资人是政府引导基金,还有国资平台,拿他们的钱基本上都有返投和招商的任务,整个行业都是这样。张老师你问的这个问题正当时,我们现在怎么平衡?我觉得还是可以做到,虽然比较难。我们还是会帮助地方政府做一些招商的工作,根据对方的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帮着去引进适合他们的企业。我们在拿地方政府钱的时候,会首先分析一下能不能拿,如果能帮对方完成招商任务就能拿,没办法做到就不敢拿对方的钱。因为我要赚钱,还是要获取好的财务回报。

如何帮到地方政府,可以从一下三方面着手:

第一,分析完并摸清楚对方的产业基础,觉得自己有资源能帮到对方,这样我们既可以拿到钱,也可以做到有效的招商。第二,我们去投一些当地想发展但本地没有的产业,可以从外地去投一些比较优秀的企业,然后把这些企业适当落一部分产能,或者帮企业把一些相关业务落到这个地方来,这也是一条路子。第三,可以帮对方去筛选一下本地的一些好企业,然后我们也可以直接投资。

总体来说,肯定需要一个综合的解决方案,而不能是一个方法去做,否则就很难去完成或者帮助政府做到招商引资的工作。现在各地政府都是按基金招商的模式发展,我有一些建议,尤其是内地的一些城市其实不具备通过创投来招商的能力,因为很多企业招不来。可以通过产业基金的方式,比如通过成立并购基金的方式,去收购一些想要发展的行业里面的企业,收购完成后,由于自己是大股东,就能够把它迁过来,这种方式可能会更加适合很多城市。

对于一线城市来说,基金招商运营与运用方式就会更好、更灵活,因为当地有非常丰富的项目源。

总体来说,还是要量体裁衣,量力而行。

张楠:谢谢傅总提的一些非常诚恳而且务实的建议,也请四个企业家代表来谈一谈,你们在跟地方政府沟通的过程中,最关心政府给你们提供哪些政策、优惠,其中最关心的点是什么?  

陈航:谈优惠政策之前,我们看中的一个很重要的点是生态,比如我们做生物医药,相当于上游企业,专注早期药物发现,最终还是To B,To药企,如果这个生态不存在的话,对于我们自己也会比较难。 

希望生物医药至少是整个城市是很重要的一个产业方向,否则如果不在当地城市未来规划的体系内,也不会好过。在这个前提下,再去谈一些政策会比较好。不得不承认,面对当下寒冬的资本市场,任何一家企业首要目标应该都是融资,生物医药行业本来就是要持续不断投入才能产生价值,也都希望在落地的过程中有一些配套融资。

李子夷:我们的商业模式天然决定了要频繁跟政府打交道,无人驾驶的三大核心问题:合法性、安全性、经济性,其中合法性排第一,如果政府不许可我们上路的话,这些都是空谈。我们2020年就开始做大量的工作,挂靠了一个国家邮政局的部委级实验室,授权我们去起草无人配送相关的国家法规。基于此,我们起草了一项国标。北京、上海,包括华东各个城市,像杭州、合肥、无锡,发布的《无人配送管理办法》,其实也都是我们牵头来起草。

所以,我们跟各地谈招商引资的时候,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先不说优惠政策,或者税收、配套,先说能不能开放路权,因为开放路权就等于有市场。我们接下来会用大量的时间去论证,为什么我的产品是安全的,这个场景是成熟的,然后可以直接去快速实现落地。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反而可能恰好是天然的一个优势和结合点。我们会非常希望能够和政府达成信任,因为我们除了中国市场,也做海外,已经投了海外的12个国家,在日本、中东、瑞士都有交付。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感受到国内对于人工智能产业的宽容度最高,开明程度也是最高。在国内的路权效率,一个城市可能三个月左右就开发下来了,但是日本可能三年都没有结果,所以我们还是非常感恩。  

张楠:中国的效率还是高。王总。 

王喆:芯华章做的是数字验证EDA的产品,不仅面向传统的芯片设计公司这样的客户群体,我们也选择汽车电子这样一个垂域去做深耕和发展。所以,既面向芯片设计公司,也面向整车厂商去提供一些系统级的验证方案。广州是一个比较好的生态圈,因为它有粤芯,也有一些半导体公司,包括一些芯片设计公司。像汽车新能源车,有广汽埃安,还有小鹏,全国9辆车里面应该有1辆是广州造,所以这个生态挺好。

其实还是看政府的落地执行能力,从一个民营企业的角度来讲,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先活下来,所有的招商引资和落地的条件,能够及时持续得到这种支持,也非常重要。因为每个企业在不同阶段需要的支持不太一样,比如说做生物医药需要资金的支持,其实做EDA、半导体也是需要资金的支持,我们还是需要资本和政府资金的支持。

刚才提到的生态,也是客户的支持,很多地方也出台了一些支持集成电路的政策,对于采购国产EDA公司的工具有一些相应的补贴,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另外,很多明星企业,包括芯华章现在也是独角兽企业,从一级市场未来有机会走向二级市场的时候,我们需要得到的政府支持可能也不太一样。芯华章过去三年也承接了很多省级、国家级的科研项目,还有科技成果转化的项目。从政府的层面来讲,我觉得是互相赋能,我们不仅有一个补链的功能,也能从国家政策层面的战略性课题出发,为一些科研成果的转化作一些贡献。   

张楠:请余总。   

余学军:我们做的行业不同,可能和政府打交道也最多。CAR-T细胞是一种个性化药物,原材料在我们一个患者身体里,所以要到医院去采集。采集后用冷链运输到细胞工厂,然后做CAR-T细胞生产,最后还要用特殊的液氮装置送到床边,所以这有一个非常强的区域性概念。就像我在上海,你在长春或者广州,有一个患者的话,我来采一次血不太容易,所以有一个区域服务半径的问题。不仅仅要做老百姓治得起的、用得起的药,你还得用得上,这就有一个区域产业基地的构建。

目前,我们在服务东北地区的长春、服务西南地区的重庆、服务西北地区的咸阳、服务中部地区的郑州,以及服务长三角地区的上海,都有一个区域产业基地,也都是政府参与我们华道的投资和厂房的基础建设。还有一些省会城市,都希望我们去落地。我们产业的属性,可能将来在一些省会城市有不同程度的落地,不一定都是重资产的生产基地,也可能是未来建立一些细胞库的模式。这时候,企业和政府的沟通能够把话说清楚,不能讲故事,不然最后你不能落地实现,那企业可能死得更惨。

政府在招商的时候,可以根据不同的城市、区域,以及企业的考虑,思考到底建立一种什么样的招商模式。对制药企业,我们往往和政府谈的时候,会要求政府必须参与投资,因为制药企业是会落地,税收是交在当地,以及一个区域未来的覆盖程度。我们到底需要建什么样,这个需要跟政府交流和谈清楚,不仅仅是为了招商而招商。所以,我们和政府其实接触得非常多,如今的政府绝大多数都非常务实,也很有“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招商精神,常常令我很感动,我们非常感谢他们的信任。 

张楠:谢谢余总,时间关系我们这次的讨论环节就到这里了,感谢各位嘉宾的精彩发言,谢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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