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晓鸥来过

商汤科技董事长、人工智能科学家汤晓鸥于12月15日在睡梦中不幸离世，享年55岁。

商汤科技官方网站上写道：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一则令人悲痛的消息：我们敬爱的创始人、人工智能科学家、浦江实验室主任、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汤晓鸥因病救治无效，于2023年12月15日23时45分，永远离开了我们。

人生太短，时间太快。抬头和名声之外，关于汤晓鸥先生，我们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了解、认识：比如他是一个讲话风趣的东北人，是科学家里的“刘老根”，是创始人里的“马大帅”，会为一次演讲准备一百页ppt；他还是一位疼爱儿子的父亲，一位照顾家庭的丈夫，儿子曾是他照片实验室里最受欢迎的模特；他是富有同理心的导师，香港任教时，曾甘做学生申海外名校的跳板，反而留住了大量优秀学生，让他拥有AI最广泛的学生群体。

他是一位优秀的学者，一位有笃定世界观的科学家，一位有担当精神的企业家。在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在这个精神狭窄的当下，他曾经告诉过我们，一位精神独立、思想自由的知识分子，一个精神富足、追求幸福的普通人应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谢谢汤先生，谢谢您来过。

科学家里的优秀企业家

1968年，汤晓鸥出生于辽宁鞍山。在东北度过了18个春秋后，于1985年，顺利考入中科大精密机械与精密仪器系。毕业后汤晓鸥又赴美留学。先后在美国罗切斯特大学、麻省理工大学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也正是在麻省理工求学时，汤晓鸥第一次接触到机器视觉和人脸识别算法。这段经历奠定了汤晓鸥的学术道路和日后的创业基础。

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腾。刚刚博士毕业的汤晓鸥，响应号召回国工作，选择加入了香港中文大学任教信息工程系任教，继续从事计算机视觉相关领域的研究。

2001年随着互联网浪潮风起云涌，“多媒体”成为一个热门方向，特别是其中的图像内容传输，是业界关注的重点之一。于是，汤晓鸥也顺应时代潮流，在香港中文大学建立了多媒体实验室（又称「MMLab」），主要研究系统性能与人脸识别。这所实验室在汤晓鸥的推动下，陆续吸引了一大批天才少年加入。

商汤科技日后的联合创始人王晓刚、徐立、林达华，京东探索研究院院长陶大程等都先后加入该实验室求学、研究。MMLab也由此被称为“中国视觉人工智能的黄埔军校”。

2010年，汤晓鸥教授及其博士研究生何恺明，联同微软亚洲研究院的孙剑博士，发表论文《基于暗原色的单一图像去雾技术》一举夺得顶尖国际会议IEEE计算机视觉与模式识别大会（CVPR）该年度的“最佳论文奖”。这是该会议创办25年后，首次有亚洲学者获授这项最高殊荣。2011-2013年，在计算机视觉领域，全球总共有29篇关于深度学习的文章，其中的14篇就来自汤晓鸥团队。

到了2014年，汤晓鸥团队发布了名为DeepID的人脸识别算法，准确率高达98.52%，大幅超过了人眼识别能力（97.53%），突破了工业应用标准。也正是这一年，商汤科技宣告成立，标志着中国视觉AI的产业帷幕正式拉开。

据此前商汤科技招股书披露，商汤科技在上市前一共完成了12轮融资，总融资金额高达52亿美元。到今天，商汤科技已经成长为400多亿人工智能巨头。在中国AI产业界和学术界拥有巨大影响力。

白色绵羊里的黑色绵羊

作为一家科学家主导的AI公司，商汤保留了浓厚的学术氛围和儒雅风格。公司内部倡导一种“黑羊文化”——强调羊的适应能力，同时以“黑色”代表坚强与创新。

这体现了汤晓鸥作为科学家对于企业管理的理解。2012年，国内一些互联网公司为了应对扑面而来的移动互联网转型危机，将任正非在1998年提出的狼性文化翻了出来，对内强调要“互换狼性，淘汰小资”。到了2014年，国家正式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双创，在那个还没有“躺平”说法的年代，“狼性”成为越来越多企业提倡甚至强推的企业文化，甚至有这么一个说法，“群狼过后，寸草不生”。

但他曾经旗帜鲜明地反对“狼性文化”。他说“‘群狼过后，寸草不生’，我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为什么狼要吃草。我们公司的文化是羊，商汤是很有同情心，很有同理心的公司。但羊也有缺点，比如说羊群效应，因此我们想做不一样的羊——黑羊（Black Sheep），去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甚至是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汤晓鸥身上就展现了这样一种创新精神与同理心。在2018年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高峰论坛上，汤晓鸥还风趣地解释到：“Be a black sheep. Dare to be different. 敢于不同，敢于创新。”随即它展示了一张用人工智能技术“无中生有”的斑马羊照片，“AI就是要创造现在还没有的东西。”他说。

而“同理心”更是汤晓鸥人格魅力的体现，他为人谦和、风趣幽默，喜欢与学生们互动，常与学生一起聚餐、爬山。身边熟识的人曾评价说“他是被人工智能耽误的脱口秀大师。”

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领军科学家欧阳万里，香港大学人工智能教授徐东等诸多科学家，都获得过汤晓鸥的帮助和支持。汤晓鸥展现了作为科学领袖的魅力和领导力，也正因为如此，在他身边才团结了一大批人工智能的优秀人才。

把商业世界中似乎不应该存在的“同情心、同理心”提到了企业文化的高度上，特别是在2014年那样一个激烈竞争的年份，提出一份与主流背道而驰的口号。但汤晓鸥具有十分强大的内心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坚持，并且不吝于向世界展示出他温情的一面，告诉人们商业世界不止有尔虞我诈和丛林法则。

在汤晓鸥身上，除了能看到一位企业家、学者、科学家的精神，还仍存许多被人早已淡忘的东西，作为一个人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