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一本书在豆瓣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有用户评论说，乌拉圭作家马里奥·贝内德蒂的小说《休战》「机翻痕迹严重」「糟蹋了作品」。没想到，译者韩烨朋友愤愤不平地写信给该用户的学校，要求她为此评论道歉。
被译者朋友的行为惹恼的豆瓣网友也发动反击，他们在豆瓣给《休战》打一星差评，或是用小说的不同译本与机器翻译的结果进行对比，以证明韩烨的翻译质量不仅不如其他译者，甚至还没有机器翻译得好。
不过平心而论，这种批评方式对韩烨来说并不公平。一方面，许多文学界与翻译界人士出面澄清，韩烨的译本质量远没有愤怒的网友所想的那么不堪；另一方面，被用于对比的机器翻译是 DeepL——作为当前互联网上（可能是）水平最高的机器翻译服务，它的翻译质量与真人翻译不分伯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长久以来，在线翻译市场都被 Google、微软、百度、有道等在相关领域深耕多年的互联网大厂所把持。相比之下，2017 年 8 月才诞生于德国科隆的 DeepL 无疑是在线翻译领域的新面孔，直至今年 3 月它才把支持的语言扩充到 23 种，要追赶支持近百种语言在线互译的 Google 翻译自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 DeepL 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年轻——它实际上是从有十多年翻译数据库运营经验的 Linguee 公司内部孵化的一个项目，借助 Linguee 通过爬虫积累的巨大语料数据库，DeepL 的人工智能翻译引擎得以迅速成长。
诞生后的短短几年内，DeepL 迅速俘获了大批忠实用户，连罗氏制药、富士通、爱思唯尔等著名公司都加入到了它的客户行列。为什么？原因很简单：DeepL 的翻译能力比同行们都要好上太多了。
与经常出现诡异翻译的同类工具相比，DeepL 在人工智能上的造诣显然更深，这使它往往能够提供更明白晓畅、贴近真实的翻译结果，在翻译文学要素较少的说明文本时，其翻译水准甚至与专业人士不相上下。
固然翻译就像美食，不存在绝对的客观标准，但整体的主观评价总归是一种很好的衡量手段。DeepL 在官方博客里展示了一系列盲测数据，也就是邀请一批多语言能力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不同翻译器提供的翻译结果进行评分，结果显示 DeepL 的翻译质量确实大幅度领先于其他竞争对手，尤其是在其「母语」德语的翻译上。
在 2020 年 3 月中文和日语支持上线之初，DeepL 也做过类似的测试，结果依然是 DeepL 的翻译质量要好于 Google、百度和有道等老牌工具，表明他们的人工智能方法照样适用于印欧语系之外的语言。当然，这回 DeepL 的领先幅度要小得多，显然想要实现完美的中文翻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说在官方博客的测试里 DeepL 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未免有不公正之嫌，那么不妨用真实的翻译案例比较一下，DeepL 与 Google、百度等翻译工具相比孰好孰坏。
首先我们选一段 Creative Assembly 近日宣布停更《全面战争：三国》撂挑子跑路的新闻作为翻译素材——
原文（来自 IGN）：
This news comes by way of Sega and a new video detailing the team’s excitement around the work completed on Three Kingdoms. In the video, game director Jake Luster says it’s time to talk about the future of Three Kingdoms before announcing that the team has turned its attention to a “new project in this amazing and historic tale.”
“Our team has transitioned into pre-production for our next entry in the Three Kingdoms universe, giving us a fresh opportunity to build out this incredible world,” associate art director, Lulu Zhang, said in the Creative Assembly video posted today. “There are so many stories to tell and we are so excited to be able to continue this journey with you.”
Google 翻译：
这则新闻来自世嘉（Sega）和一段新录像带，详细介绍了该团队对《三国》所完成工作的兴奋之情。 在视频中，游戏主管杰克·卢斯特（Jake Luster）说，现在是时候谈论三个王国的未来了，然后宣布团队将注意力转向「这个令人惊叹的历史故事中的新项目」。
副艺术总监张璐（Lulu Zhang）在今天发布的创意大会视频中说：「我们的团队已经过渡到准备进入三国界的下一个阶段，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来建立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有很多故事要讲，我们很高兴能够与您一起继续这一旅程。」
百度翻译：
这个消息来自世嘉和一个新的视频详细介绍了团队的兴奋围绕三国演义完成的工作。游戏总监杰克·卢斯特在视频中说，现在是时候谈谈《三国》的未来了，然后宣布该团队已经将注意力转向「这个惊人的历史故事中的一个新项目」。
艺术部副总监张露露在今天发布的创意装配视频中说：「我们的团队已经过渡到前期制作，为我们下一次进入三国宇宙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让我们构建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有这么多的故事要讲，我们很高兴能够继续与您的旅程。」
DeepL：
这个消息来自世嘉和一个新的视频，详细介绍了团队围绕《三国》所完成的工作的兴奋点。在视频中，游戏总监 Jake Luster 说，是时候谈谈《三国》的未来了，然后宣布团队已经将注意力转向「这个惊人的历史故事的新项目」。
「我们的团队已经过渡到了《三国》宇宙的下一个作品的前期制作，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机会来构建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副艺术总监张璐璐在今天发布的 Creative Assembly 视频中说。「有许多故事要讲，我们非常高兴能够与你们一起继续这个旅程。」
就结果上说，所有翻译工具都达不到完美，依然能看出明显的「机翻痕迹」。但值得注意的是，DeepL 注意保留了游戏工作室 Creative Assembly 的名字，而非像其他翻译工具一样将其翻译成「创意大会」；DeepL 还保持了正确的语序，使结果读起来更顺畅自然。
更难翻译的文学作品又会是怎样的呢？在这里我们选择美国作家伊丽莎白·斯特劳特的短篇小说集《奥丽芙·基特里奇》开篇第一段作为样本——
原文：
For many years Henry Kitteridge was a pharmacist in the next town over, driving every morning on snowy roads, or rainy roads, or summertime roads, when the wild raspberries shot their new growth in brambles along the last section of town before he turned off to where the wider road led to the pharmacy. Retired now, he still wakes early and remembers how mornings used to be his favorite, as though the world were his secret, tires rumbling softly beneath him and the light emerging through the early fog, the brief sight of the bay off to his right, then the pines, tall and slender, and almost always he rode with the window partly open because he loved the smell of the pines and the heavy salt air, and in the winter he loved the smell of the cold.
《奥丽芙·基特里奇》中文版张芸译本：
亨利·基特里奇在邻镇做了多年的药剂师。曾经，他每天早上驱车上路，有时路上积雪，有时因下雨路面湿漉漉的。夏天时，在快驶出小镇的那段路边，树莓丛中爆出野红莓的新枝。然后，他就拐上了一条更为宽敞的大道，直通药店。即使现在退休了，他仍会很早醒来，怀念起清晨曾是他最喜爱的时光：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人，身下传来车胎的轻微声响；阳光透过晨雾，右手边先是闪过一段短短的海湾，紧接着是高耸挺拔的松树；几乎每次，他都会稍许打开一点车窗，因为他喜爱松树的味道与空气中浓重的咸味。冬天时，他喜爱那凛冽的冷意。
Google 翻译：
多年以来，亨利·基特里奇（Henry Kitteridge）都是隔壁城镇的一名药剂师，每天早晨在雪路，多雨道路或夏季道路上开车，当时野莓在镇上的最后一处沿荆棘丛蔓延开来，使新的生长迅速蔓延。 通往药房的路更宽广。 现在退休了，他仍然很早起床，并想起早晨曾经是他的最爱，就好像世界是他的秘密一样，轮胎在他的身下轻轻地嗡嗡作响，曙光弥漫在晨雾中，曙光笼罩着他右边右边的海湾， 然后是又高又细的松树，几乎总是开着车窗，半开着，因为他喜欢松树的气味和浓盐的空气，而在冬天，他喜欢寒冷的气味。
百度翻译：
多年来，亨利·基特里奇一直是隔壁镇的一名药剂师，每天早上他都要在雪地上、雨天或夏天的路上开车，这时，野树莓在镇上最后一段的荆棘丛中长出新的果实，然后他拐向通往药房的更宽的路。现在退休了，他仍然醒得很早，还记得早晨是他最喜欢的，好像世界是他的秘密，轮胎在他下面轻轻地隆隆作响，晨雾中透出的光，右边海湾的短暂景色，然后是高大纤细的松树，他几乎总是开着窗户骑马，因为他喜欢松树的味道和浓重的盐味，冬天他喜欢寒冷的味道。
DeepL：
多年来，亨利-基特里奇是邻镇的一名药剂师，每天早上开车在下雪的路上，或下雨的路上，或夏天的路上，当野生覆盆子沿着小镇的最后一段路射出新长出的荆棘时，他才会拐到通往药店的更宽的路。现在退休了，他仍然早早醒来，回忆起以前他最喜欢的早晨，仿佛这个世界是他的秘密，轮胎在他脚下轻轻隆起，光线从早期的雾气中出现，短暂地看到右边的海湾，然后是松树，又高又细，他开车时几乎总是把窗户部分打开，因为他喜欢松树的味道和浓重的盐雾，在冬天他喜欢寒冷的味道。
出人意料的是，其他翻译工具都给出了较好的答卷，甚至 DeepL 也未必是这里面最好的。这表明，在中文翻译领域，似乎没有哪家拥有决定性的优势。
一个好消息是，DeepL 目前面对所有用户免费开放且不投放任何广告，因此，任何人都可以在 DeepL 官网（https://www.deepl.com/translator）无限量使用其服务。
那 DeepL 怎么赚钱？答案当然是订阅制。免费版 DeepL 的限制在于一次性只能翻译 5000 个字符，碰到较长的文本就只能分开多次翻译。而选择订阅 DeepL Pro 服务后，便能体验到端对端数据加密以及无限制的文本翻译服务——然而坏消息是，DeepL Pro 目前尚未进入中国。也就是说，我们有需求也只能使用免费版 DeepL。
DeepL 提供了 Windows、macOS 客户端，客户端在后台运行时，只需选中文本并连按两次 Ctrl/⌘+C 便能调取 DeepL 翻译选中的文本。如此一来，哪怕是在看 PDF 文档或是用 RSS 阅读器看新闻，也照样可以让 DeepL 替你翻译。
上个月 26 日，DeepL 也终于姗姗来迟地登陆了 App Store，iPhone 和 iPad 用户也能用上 DeepL 客户端了。虽说第一个版本功能简陋，但好在它没有其他平台的 5000 个字符限制。至于 Android 用户，在官方客户端出来之前似乎只能用网页端代替了——说实话，也没太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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