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普利兹克建筑奖首次颁发给了一位非洲黑人建筑师，也就是来自布基纳法索的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Diébédo Francis Kéré）。
普利兹克建筑奖是建筑圈最著名的终身成就奖，等同于文学圈的诺贝尔奖，自 1979 开始给优秀建筑师颁奖。此前获得奖项的有扎哈·哈迪德、安藤忠雄、奥斯卡·尼迈耶、贝聿铭和诺曼·福斯特等人。作为第 51 位获奖者的凯雷先生，将获 10 万美元奖金以及一枚铜制奖章。
▲ 3 月 15 日在柏林工作室刚刚得知获奖的凯雷先生. 图片来自：Courrier International
凯雷先生现年 56 岁，在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后，开心地称自己是「地球上最幸福的人」。不过他所说的「幸福」来源于他用建筑赋予人类的「幸福感」。
建筑主要是为人类服务的。建筑创造了一个环境，让人类可以发展自我、感受快乐和拥有我们所说的幸福感。
——凯雷的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奖感言
在得奖翌日，凯雷先生上了家乡布基纳法索的两家日报头版，附上赞誉——「世界建筑屋脊上的布基纳法索人弗朗西斯·凯雷」。因为在气候环境恶劣，经济环境贫乏的当地，需要的正是凯雷先生这样的建筑师——懂得如何用粘土、花岗岩和木材这些当地材料因地制宜建造高质量建筑。
他是建筑界无人替代的灯塔。他向我们展示了当代建筑应该如何反映和服务于世界各地人民的需求，包括审美需求。
——普利兹克建筑奖陪审团评价
▲ 凯雷先生设计的 Tippet Rise 艺术中心的集会馆 Xylem. 图片来自：archello
▲ 站在自己作品前的凯雷先生. 图片来自：Mídia NINJA
能在大城市建造摩登大楼的建筑师，要是把场景转到非洲，只能使用前工业技术建房子，未必能造成让当地人点头称赞的建筑。
但凯雷先生不仅能够在非洲各国建出造福当地人的建筑，他还在世界各国与地区——丹麦、德国、意大利、瑞士、英国和美国等地有很现代的设计作品，如 2017 年建造的蛇形展馆和 2019 年科切拉音乐节的艺术装置 Sarbalé Ke。
▲ 凯雷先生设计蛇形展馆. 图片来自：AD
▲ 凯雷先生设计的艺术装置 Sarbalé Ke. 图片来自：Arch Daily
▲ 凯雷先生为德国维特拉设计博物馆设计的快闪店.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待接下来一同了解凯雷先生这些年的设计作品后，想必会认可凯雷先生成为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并且期待他下一份「以人为本」建筑作品。
1965 年 4 月 10 日，凯雷先生出生于非洲布基纳法索的一个叫甘多的村子里。这个村子没有电力，没有干净的饮用水，更没有学校。
据世界银行的分析称，布基纳法索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那么生长与这样的环境，是怎样的感觉呢？我本人就是一个例子。
——凯雷先生的 TED 演讲
▲ 甘多村子. 图片来自：Sustainable Building Design
▲ 布基纳法索的地理位置.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凯雷先生是村长的长子，因为父亲坚持让凯雷先生去上学，学会读书和写字，所以凯雷先生 7 岁开始就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外地求学，期间无法联络家人。他也是那个村庄里第一个上学的人。
腾科多戈县的一栋教学楼是凯雷先生的童年噩梦。
因为这栋教学楼是用水泥建造的，缺乏必要的通风和光线。每回上课，他都要和超过 150 名同学一起被困在那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待上好几个小时，而且这样的折磨持续了 6 年。那时候，他发誓有一天要让学校变得更好。
▲ 布基纳法索当地的教学环境. 图片来自：普利兹克建筑奖
▲ 在凯雷先生设计的学校内的学生.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1985 年，凯雷先生再次背井离乡，凭着职业木工奖学金前往德国柏林，白天学习制作屋顶和家具，晚上上中学课程。10 年后，再次获得奖学金进入柏林工业大学，并于 2004 年以建筑学高级学位毕业。
2005 年，凯雷先生创立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 Kéré Architecture。在 Instagram 的首页上，这家事务所是这样定义自己的——「在乌托邦和实用主义的交汇处，我们创造了当代建筑，以非洲未来主义的视野来满足想象力」。
▲ 2014 年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举办的《Sensing Spaces: Architecture Reimagined》展览中摆姿势的凯雷先生. 图片来自：the africa report
1998 年，还在德国上大学的凯雷先生，就决定要为自己出生的村子建造学校。没有钱，而且自己也仅仅是一名学生，这些客观条件并没有阻止凯雷先生去行动。
他从设计图纸开始，并且还要开始艰难的筹款行动。
我甚至建议我的同班同学，少花点钱在咖啡和香烟上，换点钱用来支援我的学校项目。两年之后奇迹出现了，我筹集到 5 万美元。
——凯雷先生
不过凯雷先生带着设计方案和筹集到资金回到家乡，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这都是因为，凯雷先生打算用当地无法阻挡雨水的粘土作为主要材料建造。
▲ 过去用粘土建造的房屋.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事实上，凯雷先生要用的粘土材料，是经过他创新设计后的新材料——一种用当地粘土和水泥混合制成的砖块。使用这种砖块建造的房屋，可以让室内空气更加凉爽，而不是之前被嫌弃的「大火炉」。
但他依然要顶住质疑的压力，花费很多精力去说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村民。
粘土建筑师无法支撑过雨季的，可是弗朗西斯希望我们用粘土来建一所学校，难道这就是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在欧洲学习，而不是和我们一起在田间劳作的成果吗？
——甘多村子的村民
不过当大家都同意按照凯雷先生的设计方案建造学校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村里的每个人都参与到学校的施工之中。以捶打粘土地面为例，成年男性站着捶打几个小时之后，他们的母亲会来接替他们继续捶打。
▲ 捶打粘土地面的男性村民和他们的母亲.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后来的扩建行动，就连孩子们也付出自己薄弱的力量——每天上学的时候，他们都会带上一块石头到施工现场，为地基提供材料。
因为没有任何现代化施工机器，所有施工都只能用最传统的方式进行，就连地面的抛光，都是村民手按着小块石头一点点打磨地面，最后成品非常光滑，甚至被凯雷先生比如「婴儿的屁股」。
▲ 用石头打磨的学校建筑地面.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最后在 2001 年完工的学校建筑除了用粘土制砖块建造的墙壁，还有宽阔的铁皮屋顶，用来为建筑遮风挡雨。这个铁皮屋顶事实上用的是极其廉价的钢条，这些钢条通常只会用在混凝土根本看不到的内部。
▲ 竣工的甘多小学.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建筑内部的天花板，则用以上两种材料共同制成。
▲ 甘多小学的天花板的室内（上图）和室外细节图（下图）.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这栋建筑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能够调节气温的通风系统。因为建筑所在的区域，在最炎热的时候气温直逼 45 度，但是凯雷先生设计的这栋建筑物的室内气温却能降到 36 度以下。
▲ 甘多小学的通风系统设计图.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这些都源于凯雷先生当时最核心的设计概念——「让建筑成为一个让人舒适的环境」。
▲ 甘多小学的建筑设计图.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你要如何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的人们，解释设计图纸和建造工程呢？
——凯雷先生
在甘多学校后来一系列的扩建计划中，凯雷的优秀沟通能力，发挥的重要作用丝毫不次于他的建筑设计能力。
为了建造一个特别的粘土制拱顶，凯雷先生和自己的团队直接跳到事先搭建的样本上，用行动告诉那些目瞪眼呆的村民——「拱顶能够支撑我们的重量」。看着拱顶坚固不倒的样子，村民这才答应开工。
▲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扩建计划中的甘多图书馆，是凯雷先生另一个厉害的代表作品。
资源贫乏的甘多，却盛产陶土罐。为了帮助凯雷先生建造图书馆，当地女性制作好陶土罐，排着队头顶着大大的陶土罐送到施工现场。
▲ 头顶陶土罐送往施工现场的甘多妇女. 图片来自：Twitter @alicerawsthorn
这些陶土罐被切成了两本半，放在了图书馆的屋顶上，在浇筑混凝土后变成了建筑物的通气口——热空气通过这些孔洞排出去，而舒服的光线照了进来。
▲ 图片来自：YouTube @TED
▲ 甘多小学的图书馆. 图片来自：Twitter @areasvellas
在甘多的整个施工过程中，凯雷先生还很努力用自己的优秀沟通能力，去给这群识字率不 25% 的村民培训建筑工程知识和技能。因为他说过：「甘多的项目自始至终都在培训村民的技能。因为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如果我倒地死亡，甘多至少有一个人，能继续这项工作。」
这当然也离不开凯雷先生的一段童年记忆——在他离开家乡上学的日子里，每次假期结束离开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女性都会翻开她们的口袋，将身上仅有的一枚硬币给他。他当时还问母亲：「为什么所有这些女性都这么爱我？」
他的母亲是这样回答他的：「她们想要为你的教育做出一点贡献，希望你学有所成，某一天会回到村子里，帮助改善社区的生活质量。」
▲ 齐心建造甘多学校教师宿舍的当地女性. 图片来自：Kéré Architecture
相信今天已经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凯雷先生，一定成为甘多村子的骄傲所在，让他们所有的支持得到应有的价值实现。
最后，以凯雷先生在获奖感言里最重要的一段话来画上句点。
我希望改变惯例和定式，推动人们变得更加敢于冒险，追求梦想。并不能因为有钱，就去浪费资源，也不能因为贫穷，而不敢去尝试追求高品质。每个人都应该享有获得高品质、奢华和舒适环境的机会。人与人之间是相互联系的，气候环境、民主议题和资源短缺问题，关乎我们所有人。
——凯雷先生
▲ 凯雷先生. 图片来自：普利兹克建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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