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被称为综艺寒冬,但《脱口秀大会5》是个例外。
在《脱口秀大会5》节目的首期内容当中,开局用了近乎一分钟的时间,播放各种品牌赞助商的广告内容,足足播了近一分钟,其中不乏国际护肤品牌赫莲娜等高端品牌。与此同时,节目的任何一个精彩或争议片段都会在社交网站刷屏。
#那英笑了、那英没笑、周迅笑了、周迅没笑、李诞笑了、李诞没笑#这些词组排列组合频繁出现在微博热搜,中国网友第一次如此关心一群人是不是真的快乐。当《脱口秀大会》办到第五季,一些长寿综艺的问题也通过这种幽默的方式浮现。
当一档综艺、一家公司,在一个以幽默为生的行业中一家独大,那它可以定义好笑吗?
不好笑的领笑员
在这一季节目中,关于笑的争议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早在节目正式播出之前,明星嘉宾也就是节目中的“领笑员”阵容其实让大众颇为惊喜:内娱初代活人那英、下凡影后周迅、资深综艺咖大张伟以及中国最有名的脱口秀演员李诞。这样的阵容摆在面前,大众的期待值自然被无限拉高。但事实证明,“笑”真的是一门学问。
“领笑员”听起来应该走在观众前面,但在实际节目中,明显与大众生活脱钩的那英和周迅基本上对于大多数“笑点”反应迟钝,频频出现“听不懂”“没反应”“点评没营养”的现象。对于一档综艺节目而言,本应该起加持作用的明星嘉宾已经成为了节目的负面资产。然而最可怕的是,他们还被赋予了影响比赛结果的权利。“专业脱口秀演员小鹿输给UP主拉宏桑”这一事件的发生点燃了大众对于“领笑员”的怒火,一直以来好评不断的二位口碑滑铁卢。
如果那英和周迅还可以因为并非专业人士开脱,但作为全中国最懂脱口秀的人李诞的“笑的标准”再一次与大众不同频则让网友难以接受,也因此掀起了一阵对本季节目的吐槽。
本季脱口秀的问题基本上在9月21日在这期中充分展现。首先是赛制的设置,由于“领笑员”的权利较大发挥出色的新人kid遗憾出局。而后,“脱口秀老人”思文再次凭借精彩的“离婚梗”点燃全场,但这已经不是“思文程璐离婚”第一次作为段子出现在这个舞台上。
虽然自嘲天然博取大众欢心,但当这个内容被反复“咀嚼”似乎也成为了“烂梗”。“离婚梗”的另一面是“内部梗”。毫无疑问,《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云集了全中国最优秀的脱口秀演员,但这其中最知名且比例最大的依然是笑果系演员。“内部梗”自然成为了创作的一种素材,不少“笑果粉丝”乐于分享这种乐趣,但更多的普通观众则云里雾里。
比赛是综艺的形式,为了增加可看性;但当这档节目越来越红,足以影响整个行业生态,那么综艺则不知不觉变成了比赛的形式,成为潜意识的规则和趋势。
《脱口秀大会》这些年
第一季《脱口秀大会》于2017年开播,当时无论是节目组还是演员,还需要不断向大众解释“什么是脱口秀”。但如今2022年《脱口秀大会》办到了第五季,捧红了无数脱口秀明星,成为了堪比偶像选秀版的内娱新晋上升通道,已经没有人再需要反复解释“什么是脱口秀”。
这种影响力远不止节目而已,笑果文化用综艺节目做支点撬动了整个中国的脱口秀市场。近年来,北京脱口秀俱乐部、喜剧联盒国、香蕉俱乐部、逗伴脱口秀、糖蒜铺子、泥乐脱口秀等新老厂牌层出不穷。
石家庄首家单口喜剧club-火柴梗脱口秀俱乐部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
负责人大鹏本职工作是传统媒体的电台主播,因为工作机会接触到《脱口秀大会》之后他一下子就被击中了,跃跃欲试。网络和现实之间总有时差。虽然在当时脱口秀掀起了一阵小高潮,但作为省会城市的石家庄却依然找不到一家脱口秀俱乐部,“当时石家庄整个文化氛围就不是很浓厚,演出也没有,也找不到地方去演,”在这种背景下,大鹏组建了石家庄第一个脱口秀俱乐部。
没有场地、没有人脉、没有基础……“火柴梗”一切从零开始。
大鹏通过公众号推文、豆瓣发帖等形式召集同样志趣的朋友加入,而他自己则买了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脱口秀书籍、看各种演出视频自学脱口秀。起初,“火柴梗”的开放麦和酒吧合作两周一场,后来逐渐变成一周一场,直到2019年底他们才正式开始进行售票的商业演出,早期票价仅为10元,2022年他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剧场。这其中《脱口秀大会》的作用不言而喻,甚至大鹏坦言:“每年在《脱口秀大会》播出的时候,我们票都会相应的好卖一点”。
像大鹏一样的人并非少数,而脱口秀文化也日渐成为一种“显学”。
2020年在第六届上海国际喜剧节的相关采访中李诞表示:“以前有个经典问题,别人会问我脱口秀和相声的区别是什么,我从去年开始听不到这种问题了。”相关数据显示,2020年全国新增脱口秀厂牌数量已近50家。而据笑果文化统计,2020年10月至2021年7月,全国的脱口秀演出票房已高达1.2亿元,正式参与商演的脱口秀演员超过了500人。
脱口秀的奥林匹克与虹吸效应
从说唱到街舞再到脱口秀,无数例子证明综艺节目在帮助小众文化走向大众的过程中都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而笑果文化不仅通过综艺捧红了脱口秀这一内容形式,甚至完成了一种行业与公司的绑定。
由于见证了一次次一夜成名 ,《脱口秀大会》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脱口秀行业的奥林匹克。这是一场汇集全中国最优秀脱口秀演员的比赛,甚至是大多数脱口秀演员的梦想。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笑果与《脱口秀大会》的深度捆绑又注定这档节目无法成为“奥林匹克”。据《人物》杂志报道,演员们上《脱口秀大会》的前提是与笑果签订艺人约,这份合约的期限通常是10年,第一年的商务分成只有10%,但它依然是极具诱惑的,只有佼佼者才能够得到机会。
大鹏告诉蓝鲸记者自己和旗下的脱口秀演员今年也参加了线下海选比赛“tight-5线”,最终整个河北只有他和另一位“火柴梗”的演员小羊入选,即便成绩不错,但依然无法保证他们出现在节目的舞台上。“整个河北省就我俩入围。但今年我们都是差几名就晋级了,很遗憾,也说明水平还不够。”
大鹏参加《脱口秀大会5》直通赛
这种“潜规则”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笑果这个大公司不断膨胀的原因。由于笑果与节目资源以及各种衍生商业资源的深度绑定,这个行业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虹吸效应。
以单口喜剧行业知名厂牌单立人为例,2017年成立于北京的单立人喜剧凭借优质的喜剧文化吸引了国内不少单口喜剧演员,但近些年先后跳槽至笑果文化,比如卡姆、邱瑞、杨蒙恩、Rock、杨笠、徐志胜、杨波等如今知名的笑果文化演员。其中单立人创始人之一,上一季《脱口秀大会》冠军周奇墨,虽然在微博简介中依然署名为“单立人喜剧演员”,但已经将生活重心移至笑果的大本营上海。
另一位脱口秀演员孟川则直接卖掉了自己在济南的脱口秀俱乐部成为了笑果文化的员工。有业内人士告诉蓝鲸记者,在笑果文化开始从上海向全国扩张后,本地厂牌生存压力陡增,“以前可能是这个城市最大的脱口秀俱乐部,四五十个粉丝群,结果笑果一去,那个俱乐部直接凉凉,没有观众,甚至连基础演出都办不起来。”
这似乎正无限接近于笑果的计划——成为这个行业的唯一。据《人物》杂志报道,李诞曾经在2017年表示:“如果中国有另一家公司,他挖不了我,第二个选择就是挖他们。把他们挖走,他们做不了第一名也能做第二名,但是我们不喜欢第二名,我们喜欢这个市场只有我们。不要有第二名,不要有竞争。”而笑果文化CEO贺晓曦则在对话《财新》时表示,希望成为脱口秀的“唯一选择”,因为只有集中,才能拿到最好的资源。
如今国内的脱口秀资源已经无限趋于集中,但关于“脱口秀”这个行业甚至文化审美本身的定义权是否也出现了集中呢?
大鹏说:“没有人能定义它,只有观众可以定义它,或者说只有大部分的观众能定义它。我听完我就是没笑,你再说他好笑,我就是没笑,这就是脱口秀很公平的地方。这个没有办法做黑幕,这也是脱口秀线下的魅力所在。对于演员来说,任何竞技都有它的主观因素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公平。《脱口秀大会》它既然是一场比赛,就会有主观的因素存在,但那杆秤在观众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