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财经》(博客,微博)实习生 李莹编辑 | 余乐
2021年的第一个现象级游戏诞生了，可没火几天就背上了“骗局”之名。
《合成大西瓜》又上热搜了，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让无数人玩得“上头”，而是因为一次次19.9元的骗局。
大量网友在微博等社交媒体上反馈称，自己在玩游戏时领取了所谓的“100手机话费券”，但在按网站指示支付了9.9元或19.9元后却发现话费无法兑现，也不能退款。
根据中新网的报道，已有超166万人领取了这样的话费券。如果按每个人支付19.9元来计算，涉及的总金额已超3000万元。
“充话费”套路
《合成大西瓜》是一个玩法简单的网页游戏。自1月下旬以来，这款游戏突然走红网络，数次登上热搜。根据制作方“微伞游戏”的数据，截止到2月7日中午，《合成大西瓜》玩家数已经接近9000万。
但许多网友发现，这款小游戏背后隐藏着“套路”：点击游戏界面右上角的“礼物”图标，会跳转出抽奖的页面，游戏结束后也会有“红包大派送”、“刮奖”、“抽奖转盘”等五花八门的所谓“中奖”活动。奖品有时是保额一万元的保险，有时是联通流量包，有时是手机“靓号”，当然也包括让166万多人上当的100元手机话费券。
（话费券页面，图片来源/《中国新闻网》微博）
团子（微博ID：汤菜团子）第一次玩网页版《合成大西瓜》时就抽中了100元话费券，但是需要支付9.9元。团子注意到“不送，全额退款”的小提示，也没多想，就进行了付款。付完一看是一款名叫“趣好省”的APP，需要下载，她便又按照提示下载了APP，然而当一切进行完，100元话费券并没有如约而至。
团子不甘心，先想着去找客服，却发现根本没有客服通道。随后，她又通过微信公众号关注“趣好省”找到了电话，打过去却也没人接。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想到微信支付里可以投诉，于是她便以“莫名自动扣费”的名义对这笔付款进行了投诉，在说明情况并提供了支付订单截图之后，团子的9.9元终于回到了她自己手中。
（团子经过微信支付投诉成功拿到了退款。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然而，或许是媒体曝光的原因，笔者在2月7日下午再一次体验《合成大西瓜》时，游戏界面右上角的“礼物图标”已经不见了，游戏结束后熟悉的抽奖页面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正经”的广告。“广告”二字就在屏幕正上方，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2月7日下午的版本（左图）已经没有了右上角的“礼物”图标（右图）
左图为《合成大西瓜》此前游戏结束后的“红包大派送”页面，2月7日下午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广告页面（右图）
实际上，这样的话费券套路不只出现在《合成大西瓜》这个小游戏里。安提（微博ID：安提-利）前几天在刷微博的时候也碰上了这样的抽奖活动，其套路与“大西瓜”里的别无二致，一样是19.9元买100元话费券。支付完成后，网页导向的是一个名为“全球公爵黑卡”APP。
在点开了安提提供的抽奖网页链接后，笔者抽中了此前在玩“大西瓜”时就曾抽到的免费领取悟空保和泰康人寿联合发行的一万元保险，需要填写手机号领取，当时的页面上显示，“已有789096位用户领取”。
（抽奖后弹出的免费领取保险的页面，与数天前笔者在“大西瓜”游戏抽中的完全一样。截图/李莹）
有网友就“大西瓜”骗局这件事情戏称，“你以为你们是瓜农，后来发现你们都是待收的大西瓜”。大量玩家被骗已是事实，仅一个话费券的小骗局就圈住了166万人，这款引起全民狂欢的小游戏，属实不一般。
《合成大西瓜》，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
“大西瓜”的魅力在哪里？
一直奉《开心消消乐》为游戏第一位的么美在玩了几局《合成大西瓜》后把消消乐排在了第二。这让姐妹群里的李欣感到很不可思议，于是她点开了游戏链接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玩了几局后，李欣自己也“鬼迷心窍”了。
在过去的几周里，《合成大西瓜》已经几次三番挂上热搜了。在娱乐圈大事、疫情话题和社会热点事件的夹击下，这样一款在不少人看来简单到无聊的小游戏竟然能拥有如此高的热度，实属罕见。这款《合成大西瓜》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成为2021开年席卷网络的第一个爆款小游戏？
“明明觉得是一个好无聊的游戏，就是停不下来，估计真的有毒吧！”
游戏界面上空随机掉落葡萄、樱桃、橘子、柠檬等水果，玩家通过手指点击控制水果掉落的位置，两颗紫葡萄可以合成一个小樱桃，两个小樱桃合成一个橘子，两个橘子合成一个柠檬……就这样，一个个小水果可以不断组合成更大的水果，直到合成一个大西瓜。当水果累积到上方的红色虚线时，所有的水果都会爆破，游戏结束。
就这样一个动动手指就能玩的小游戏，栗子（微博ID：森屿与栗子）已经忘我似地玩了整整一周了，从周一开始，天天在线时间不短于6小时。“早上上班就搁那玩，一直玩到吃午饭，中午有时间想睡会觉，可眼睛一闭都是‘大西瓜’。”
明知道这样疯狂玩游戏已经严重影响到工作了，可栗子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明白这个游戏让我沦陷的点在哪里，就是莫名的上头。”
么美与栗子不同，对于自己为什么喜欢玩《合成大西瓜》，她能总结出个一二三来。与《开心消消乐》比起来，么美觉得“大西瓜”简单多了，而且没有“精力”（开心消消乐每玩一局都需要耗费5个“精力值”，没有精力就没办法玩游戏）限制，非常容易上手。
因为足够简单，所以不会产生畏难心理，就可以一直玩下去。“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只要有根手指就能玩。”波波（微博ID：大波小猫）的女儿今年5岁，第二局游戏中，就合成了一个“大西瓜”。
么美还很享受那种两个合成一个、噼里啪啦的感觉，尤其是一下消很多的时候，特别爽。这种“爽”的感觉在波波看来非常解压，工作日睡觉前玩上几局，能够消解一下工作带来的疲惫感。
此外，对于像李欣这种手机内存比较小的人，《合成大西瓜》的链接式玩法无疑正合心意。“感觉像个‘便利贴’，因为它不需要你下载app，所以不必那么正式，玩够了就可以扔。”李欣称这样的小游戏给人的体验非常友好。
至于为什么会令人“上头”，《合成大西瓜》自然也有它的小“心机”：无限。《雷科技》指出，通过不设定游戏的上限来消解游戏的目的性，玩家也会在不断地游玩中逐渐消磨了思考能力，而永无止境的游戏目标则驱使着玩家一局又一局地玩下去。
“当事人”么美对此表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每次玩完一局我都非常后悔，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于是吸取经验开始下一轮。”
万物皆可《合成大西瓜》
从传播趋势和玩家的反馈来看，《合成大西瓜》与以前爆火的小游戏类似，但“大西瓜”的传播却诞生了一些新的现象。
据了解，《合成大西瓜》的源代码已经在GitHub上开源，只需要进行简单的修改，就能衍生出各种新的版本。当你还在一门心思研究如何合成一个“大西瓜”的时候，紧跟热点并且十分“会玩”的程序员们已经开始发展壮大“合成”家族了。
《合成大西瓜》的开源代码，图片来自B站UP主“沉默王二”
通过修改源码中的图案，可以将你想要合成的任何东西置于其中。于是，各种魔改版“大西瓜”纷至沓来：粉丝们忙着合成自家明星；学霸们乐忠于合成自家大学；男孩子们开始合成奥特曼……一时间，合成emoji、合成小芝麻、合成世一大、合成爱豆等衍生游戏版本也成为不少玩家追逐的新目标。
“合成奥特曼”游戏界面
除了修改图案，还有不少人通过修改源码改变了游戏的玩法，让“大西瓜”不再那么可望不可及。在掉落“西红柿”或者半个“西瓜”的作弊模式下，合成“大西瓜”不再是梦。
总之，各种版本的《合成大西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程序员做不到。在衍生版本的加持下，《合成大西瓜》俨然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游戏玩法，自成“合成”一派。
而游戏开源这一行为，一方面冲击了“大西瓜”的固有版权，但另一方面又给了UGC（用户生产内容）发挥的空间。在玩家不自觉的二次制作和传播下，游戏的声量越来越大，被“玩坏”的《合成大西瓜》其实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侵蚀玩家的世界。
谁在背后“捡西瓜”？
《合成大西瓜》是一款免费游戏，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商业价值。当一个个玩家冲向《合成大西瓜》的时候，流量夹带着财富正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只要完整玩过一局“大西瓜”的玩家一定会发现，当游戏结束点击“查看分数”时，出来的是一个“红包大派送”的页面，如果继续“点击领取”，则会出现“联通大网卡”、话费、保险等广告内容。这些广告伴随着玩家们一次次地“合成”，从而产生了一次次的曝光。即使不考虑其中存在的“骗局”因素，这些流量引来的分成也足以让游戏运营方大赚一笔。
游戏结束后的“红包大派送”页面
随后出现的广告页面
溯源《合成大西瓜》，我们可以找到一家名为“微伞游戏”的商业推广平台，该平台的主营业务便是在社交游戏中创建商业活动，用于品牌宣传、在线引导、产品促销、市场推广等。
“轻体量、创意玩法、纯广告变现”是这类超休闲游戏的典型特征，《合成大西瓜》算一个，前两年大火的《跳一跳》《弹一弹》也是如此。
（近年来移动端现象级小游戏概览 制表/李莹）
在快节奏的碎片化时代，超休闲游戏有着巨大的市场容量，但像《合成大西瓜》《跳一跳》这种拥有全民热度的小游戏却并不多。Voodoo中国区开发者关系负责人刘毅曾在演讲中提到，根据他们大量测试结果表明，超休闲游戏从创意到最终成为全球爆款，成功概率可能只有2%。
微伞游戏以一周一款超休闲小游戏的频率不断更新着这种商业推广载体，令我们如此上头的《合成大西瓜》，不过是微伞游戏众多H5小游戏中的一个，丢在游戏堆里并不显眼。根据DataEye提供的数据，《合成大西瓜》的素材投放量实际上是0，也就是说这款小游戏未曾为推广自己而投放过任何广告。只不过，它在全民娱乐圈“吃瓜”氛围的带动下，成功让自己变成了“瓜田”里最甜的那颗“瓜”。
超休闲小游戏如韭菜般一茬又一茬地往外冒，以前大半夜不睡觉玩《跳一跳》的玩家们现在又在《合成大西瓜》的路上渐行渐远。可“大西瓜”的背后还会有下一个“跳一跳”，流量无尽，游戏不止。只是，玩完一局之后，千万要小心抽奖页面背后的套路。
（栗子、波波为化名）
（李佳佳 HN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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