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团购专题六｜社区团购“抢人”大战

编者按：

社区团购是互联网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大跃进”，互联网巨头们第一次全部携巨资入局。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市场机会？有着怎样的商业逻辑？又将有着怎样的竞争未来？

地歌网、lT老友记已历时数月观察与调研，并将在近期持续提供该领域的报道，希望能够于行业有益，于经济有补。

在此，也欢迎所有业界同仁参与评论，不吝赐教；当然，更欢迎高手们分享自己的经验与故事，我们将在地歌网、IT老友记同步刊发。

物有本未，事有终始。我们将客观报道行业事实，并以持续探讨规律为己任，不负准确、专业、建设性的内容理念！

公众号 | itlaoyou-com

来源 | 地歌网

作者 |  李明轩  俞钟恺  楼雨歌

（头图为十荟团长沙面试现场）

张寻第一次知道社区团购是在三年前，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去年秋天，大四即将毕业的张寻开始找工作，因为“学校是专科，自己也没有什么技能”，找工作处处碰壁，但出于身边同学都签了三方的想法，他自己也急于找到一份工作。

张寻打开招聘软件，发现大量平台都在招聘社区团购相关职位，包含客服、BD、采购等。出于能迅速入职的考虑，张寻随便投了几份简历，但他没有料到，好几家平台都向他发起了面试邀请，而他自己也在短短一天之内，辗转多家平台，并且几乎都拿到了offer。

在张寻找工作的前夕，国内互联网巨头们纷纷看上了买菜的生意，开始布局社区团购。自去年10月起，美团、拼多多、滴滴、阿里先后进军社区团购的发源地长沙，而开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

像张寻一样，大量的求职者涌入社区团购平台，有人想抓住机会，成就一番事业；也有人只是想碰碰运气，“薅几天羊毛”；更有甚者，只为寻找一个栖身之地。无论求职者抱以何种想法，平台们似乎来者不拒。

一场疯狂的抢人大战旋即在长沙展开，一位招聘的负责人直呼：“长沙的毕业生都被抢光了。”

兵贵神速

长沙市雨花区华坤时代广场C座，是十荟团的办公地，从上半年起，这里保安的工作非常忙碌。

除了楼里的员工之外，每天有大量的人涌向这里，出于防控需要，保安需要协助访客完成身份证、电话信息的登记，以及测量体温。每天的访客匆匆忙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来参加面试。

在7楼的办公室里，10多名HR正在指导30多名面试的人完成信息登记，并且将他们对接到业务负责人手中。一位HR说，“公司每天面试的有100多人”。

去年年中，互联网巨头竞逐社区团购，美团、滴滴、拼多多都在去年10月进入长沙开城，这里也盘踞着十荟团、兴盛优选两大玩家。

去年11月30日，阿里领投十荟团C3轮融资，融资规模达到1.96亿美元，并且在淘宝首页给予一级流量入口，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十荟团之前在长沙日订单量只有200万件左右，淘宝买菜给了流量入口之后，单量在长沙已经可以和兴盛平分秋色了”。

但面对巨头攻伐，以及订单量激增，十荟团开启了新一轮冲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招聘上。

在BOSS直聘网站上，十荟团正在招聘BD、社群运营、采购助理等职位，HR也感慨：“现在是每个岗位都缺人。”

而在整个长沙，社区团购平台们正上演着一场抢人大战。

刘言是一名应届大学生，校招时应聘了一家影棚的摄影助理，1700元/月 ，还没有加班费，影棚之前约定会提供住宿，结果迟迟没有下文。于是他打算应聘十荟团的社群运营，经过简单的面试流程之后，HR告诉他将在3天之后回复。刘言有些焦急，希望立马入职，他担心导员又找他谈话，为此有些惴惴不安。

（十荟团长沙办公室）

离开十荟团几个小时之后，刘言又去其他家面试，当天下午他告诉记者，自己应聘上了美团优选的客服，第二天就能办理入职。

在平台抢人大战中，竞争最激烈的是BD们。美团进入长沙之后，招募了近400名BD，十荟团的BD也打算从50人扩充到100人，橙心的BD也多达400人。

为了提高招聘效率，各家平台面试流程都极为简单，橙心优选只需要提供姓名、期望工作地、获推荐的人力资源公司，再加上一份简历，就可以进行面试。

橙心优选的面试过程中，每人一分钟自我介绍，介绍完毕就可以出门回家，等待结果。而盒马优选也同样如此，每人做1分钟自我介绍，基本就完成了。不过由于盒马开城较晚，所以招募了大量有社区团购工作经验的BD。

多多买菜前期的开团任务则外包给第三方人力公司，招聘几乎没有门槛：年龄50岁以下，有空闲时间；口齿清晰，表达能力清晰。

（多多买菜招聘信息）

随着各大巨头开启抢人模式，更早入场的美菜率先受牵连。在全国各个城市，巨头们都在美菜以及旗下的美家优享挖人。一位美家优享的前员工告诉记者，自己刚刚去了新平台，“整个美家优享的BD都被挖空了。”

去年年底，有消息传言称，京东大约2亿美元收购美家优享，但美菜和京东均对此表示否认。一位美菜的HR告诉记者，长沙美家优享业务暂停，不再进行招聘。随后有消息称，美家优享业务已经在全国关停。

平台们抢人风风火火，并且向应聘者给予了丰厚的回报。

向“钱”看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各个社区团购平台都得以实现。

不只一位网格仓老板抱怨，网格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做，各个平台一进场就抢司机，将司机的价格一下子抬高了。“橙心刚进入武汉时，直接派人蹲守在美团优选网格仓门口，遇到司机直接高价挖”，一名普通货运司机行情价格本是200元一天，橙心优选可以直接给到300元一天，而在长沙，价格甚至更高。

一切向“钱”看，从BD到仓库再到司机端，不只是橙心优选，其他各个平台也“倾钱相助”，希望多抢一份人才。

在BD端，各家社区团购平台都开出不菲的薪资。

长沙的橙心优选每逢周二、周四、周六都会集中面试一批BD，并开出5000元的无责底薪+提成，衡阳、株洲也是如此，而在其他地级市，橙心优选的底薪也有4000元之多。

在邵阳市，橙心优选的提成以阶层划分：每月开发15-40个有效团（7天销售10单，销售额破百元），提成70元/团点；每月开发40-60个有效团，提成100元/团点；每月开发60个以上有效团，提成120元/团点。

十荟团则给BD们开出4000元的底薪，考核提成为7000元（2000+5000），BD每月开发40个团点，才能拿到基础2000元的提成，开发40-60个团点乃至以上，才能拿到剩余5000元的销售提成。

另外，十荟团还辅以“万团计划”的裂变模式，团长级别分为“开发团长-导师-顾问”，晋升要求各有不同（开发团长推广15个团晋升为导师，导师推广30个团晋升为顾问），佣金按级别划分为80元、100元和120元三个档，另外还有团队奖、育成奖等额外奖励。

有十荟团的员工告诉地歌网，去年8月十荟团排名第一的顾问，月佣金收入超过4.8万元。

多多买菜、盒马集市则是3700元底薪加提成，其中盒马集市的提成十分诱人：每签约一个活跃团长，奖励100元，并会根据开团英雄榜另行奖励。

盒马集市在长沙第一批招收的278名BD中，约一半以上是来自于竞对美团优选、多多买菜及橙心优选，盒马也借此推出“拓店开始后前三天不限制区域拉新，三天后跨区域无效”的活动，一时间，许多来自美团优选、橙心优选的BD现场打开微信，联系以往自己拉新过的团长。

盒马的一位BD领完海报等物料便拦下一辆出租车，随着一声“抢钱就要快”，坐车疾驰而去。开城第一日晚上10点，盒马公布了开城英雄榜，排名第一的BD当天拓展了103个团长，若全部有效，则当天收入已超万元。

众多平台BD中，独树一帜的便是兴盛优选的BD。

高度裂变的模式下，大部分薪资掌握在小部分头部拓店人员手中，如“部长”“总裁”“经理”手中，而刚开始做的“专员”，往往连续半年赚不到什么钱，入不敷出。一名“部长”级别的BD团队单量提成比例，是“专员”的十一倍之多。

但在年入百万的BD刺激下，新的BD正如飞蛾扑火般不断涌入兴盛优选，其中有想“薅羊毛”的兼职者，也有“碰运气，希望自己发展的下线多多努力”的偷懒者，还有“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为有一个栖身之地”的BD。

张晓峰刚开始做兴盛优选BD不久，他此前在一家销售医疗器械的国企上班。“我有双休天出去跑跑门店，当个兼职就足够了”，刚刚新婚不久的张晓峰，只想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这个浓眉大眼的30岁男子，几年前离开长沙，在南京摸爬滚打。“偶尔一次闲聊，听到家里人都说兴盛优选使用方便，但作为当地人，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平台。”在了解了兴盛优选的模式后，赵晓峰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能赚几年是几年，我不在乎是否能一直领取下去这个提成，反正双休天也没有什么别的赚钱项目。”

而更多的人，则是全职奔波，“加油，我们一起年薪百万！”在兴盛优选的培训基地，两名刚认识的BD人员互相打气。

不过，除了金钱刺激，各个平台在择人态度上也各不相同。

三十六计

同是招聘，路数却各有不同。

在BOSS直聘、拉钩等招聘网站搜索“橙心优选”，可见其正在全国大范围招聘BD，足迹遍布长三角、广东、四川等省市，截止去年12月，仅统计BOSS直聘上开放的全国岗位，就超过1200个。

值得注意的是，在宿迁、淮南、徐州等部分城市，BOSS直聘上的办公地点还标记为全季、汉庭等连锁酒店品牌；这意味着，上述地区为橙心优选新开城市，办公地点还未敲定。

邵阳正是如此，城市经理、BDM与运营负责人同住一间酒店，三名BDM住的一套标间被改造为“面试间”，书桌和两把凳子是面试区，一把长椅就是等候区；新员工甚至只需和第三方人力公司签订保密协议，就可以快速入职。

（邵阳橙心优选面试现场）

高效，残酷，且激进。

据长沙橙心一位BD小组长透露，虽然全长沙BD人员饱和，但仍在扩招，有经验的BD还会被直接调去长沙周边开城。“外调出长沙开新城的（BD），都是想往储备干部培养。”一位人力公司的负责人向地歌网表示。

邵阳橙心优选亦是如此。邵阳市起初有40多位BD，但随后每天都有接近10名新BD加入，且吐故纳新极为迅速，“来三天就能算老员工了”，一位橙心销售经理告诉地歌网。

橙心优选备好弹药持续扩张，但有平台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2018年，兴盛优选在湖南转型社区团购，十荟团在北京成立；如今，两家平台亦成为互联网三巨头围剿的“众矢之的”。

而在地推端，两家都采取了相类似的低成本扩张策略——裂变。

以华中区（湖南、湖北、江西）为例，十荟团BD目前每日新开团点数约3000个，而截至到去年12月15日，华中区开发团长拓展的团点数，总计5948个。

开发团长听从十荟团调配，每位BD、BDM手里都至少握有一到两位开发团长。一位从兴盛优选“跳槽”十荟团的BD，在培训过程中不关心企业价值观、团点注册流程等细节，只关心一个问题：“能不能讲解下万团计划？”

兴盛优选的裂变结构则更为复杂，BD必须是团长，晋升机制划分为“专员—主管—经理—部长—总裁”五级，BD无底薪，薪资全部按照提成发放，并且所在团队共享收益。

目前，兴盛优选的BD提成与单量挂钩，提成比例分为1%、3.8%、6.5%等六个梯度，最高梯度为“300万单以上，提成11%”，即BD开拓的团点销售300万单，其下线团队总收入33万元。

（兴盛优选BD提成表）

看似利益均分，但大蛋糕都掌握在总裁手里。自2017年以来，兴盛优选拥有了14个拓店部总裁，并且根据编号划分团队，其中最大的3087团队，在兴盛全国60万团点中，20万团点归属3087团队。

兴盛优选的面试也颇有特色，所谓的“面试官”就是兴盛BD，亦是团长，他们对于求职者的学历、个人履历一概不关心，只解答最核心的问题：利益分配的模式。

金钱至上，且裂变模式一旦稳固，成本投入将得以有效控制。

互联网三巨头中，多多买菜的面试环节最为严密，以武汉为例，多多买菜的BD岗有三轮面试，面试官从BDM、HR再到城市总负责人，而他们最关心、也最强调的一句话是：“我们想寻找长期的合作伙伴。”

对数据的保密同样如此，橙心优选在群面时一律不回答“和业务有关的提问”，但多多买菜更为严防死守，新员工入职有三天“拎包期”，即按照BDM划定的区域独自开团。

拎包期相当于试训期，没有通过试训期的BD无权使用后台系统，只能用手机记录每日的开团数字，BDM也一律不回答有关团点数、单量的提问，一旦有人提出疑问，BDM就会表示：“这是机密，不能给你说。”

“以后你晋升了，你也不能告诉新人。”BDM往往会再补充一句。

管中窥豹，仅观察招聘端，橙心优选在不计投入式地抢人、十荟团和兴盛优选因裂变模式低成本拓团、美团优选挺进新的拓展阶段、多多买菜则依然是锦衣夜行。

BD、社群运营、售后客服、商品采购、网格站司机……社区团购平台们掀起的血雨腥风，创造了更多就业岗位，而这场战争中，劳动者仿佛螺丝钉一般，被安置在布满精密装置的仪器上，为各家平台的市场份额目标，加速远转。

抢人大战，未完待续。

文中张寻、刘言、张晓峰均为化名

排版 | 楼雨歌    责编 | 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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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云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