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两三年,青岛的关键时刻。
作 者丨宋馥李
华商韬略·华商名人堂
图片:网络、图虫创意
曾在传统工业领域称王称霸的青岛,正踏着全球工业转型升级的新浪潮,再谋高光。
十九世纪后半叶,地理地质学家、德国人李希霍芬深度考察中国,他的足迹遍布中国14个省,山东半岛的胶州湾成为其眼中的“明珠”:这个港口可以作为未来一个经过扩建的铁道网的滨海终点,也是从海上进入华北的唯一天然门户。
李希霍芬不遗余力地向当时的德皇进献着自己的考察成果,胶州湾也因此被记住,成为德国世界政策的重要一部分。
1898年,随着一纸《胶澳租借条约》的签订,德国强租胶澳99年,青岛以屈辱的方式,登上中国的历史舞台。
德国政府在租借青岛的17年间,为了实现建立一个“模范殖民地”的目标,规划制定了一个均衡发展的工业体系,在重工业方面引进造船、机车维修、机械制造和电厂,在轻工业方面,建造现代化屠宰厂、啤酒厂、牛奶厂。
这些工业奠定了青岛的基础。例如,承担胶济铁路机车车辆组装和修理任务的四方工厂,成为今天的中车集团四方车辆厂;德商建设的小型电厂,逐步发展成为青岛电厂的前身。
尤其是青岛港(601298,股吧)和胶济铁路,一个促成了青岛成为对外开放的港口城市,一个连接内陆腹地,为工业提供充足的原材料和消费市场,这样的经济地理格局,迄今仍未改变。
这一段时间,青岛迅速发展成为中国的五大城市之一,国际国内的商人大批涌入,商贸发展迅猛,成为北方的商业中心之一。
1916年,德国作为一战的战败国退出青岛后,日本在接管了德资企业后,在轻纺工业上大力推进,直接促进了青岛纱布工业的崛起,青岛工业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体系。
而在德国人和日本人相继殖民青岛的进程中,中国的民族资本也在夹缝中从无到有。最著名的案例,有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周学熙下野来青岛创办纱厂,民族资本也广泛进入了面粉、榨油、制盐等工业领域。
因为这样的工业基础,青岛在国民政府时期,是直属中央政府管辖的特别市,其地位相当于现在的直辖市。所以,青岛后来作为计划单列市,成为全国首批沿海开放城市,也自然顺理成章。
1949年之后,青岛在已有的基础上,继续调整工业结构,逐步形成了更加完整和完备的工业体系。例如,青岛在50年代发展的橡胶工业,曾为中国第一代战斗机制造飞机轮胎,代表了当时轮胎制造的最高水平。
而改革开放之后,以海尔、海信、青啤等领军企业为代表,青岛创造了举世瞩目的“青岛现象”:盛产知名企业和企业家。
时至今日,青岛啤酒(600600,股吧)持续远销海外,以海尔、海信、澳柯玛(600336,股吧)为龙头的家电产业,以众多整车生产厂为核心的汽车产业链,仍在国际国内占据优势地位。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车的高铁从国产运营到出口世界,始终是“中国制造”的名片。
这就是青岛的底色。
不过,传统工业领域称王称霸的青岛,在互联网经济到来之时,却没有及时换档加速,以致于在全国的城市竞争中渐趋平庸。
早在大约8年前,便有人指出,当互联网巨头在全国范围内圈地扩张的时候,青岛却没有出现一家叫得响的互联网企业,甚至连与互联网沾边的媒体、IT、动漫等产业都没有。
那个时期,相对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和杭州、成都等新一线城市,一些互联网企业均已崭露头角,或者上市,或者成为独角兽,各自引领新经济的发展。
而立足传统经济的青岛,在新经济领域不但和北京上海拉开了差距,也被众多后来者——诸如贵阳——无情赶超。
与此同时,作为传统制造业翘楚的海尔等青岛企业,也在新经济中失去了光芒,显得落寞无声。
是这些老牌企业完全无视互联网吗?也不是。
在网络购物领域,青岛甚至称得上齐头并进。海尔集团旗下的海尔商城在2001年便已推出,比京东还早,当它2008年转型B2C商城时,天猫还未出世。而海尔旗下的物流品牌日日顺,早在2010年底便推出网上商城,定位于家庭一站式购物平台。
青岛的另外一家商业企业利群集团,也在十多年前试水互联网,利群商城早在2004年底就上线了。
可惜的是,在苦战苦熬的十多年里,它们都没有给自己插上翅膀,反而在左右手互搏中,将广阔的网上蓝海,让给了那些没有根基的黑马。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互联网会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发展;谁都没有想到,移动互联网几年间就快速重构了人们的生活。
事后来看,青岛企业面对网购大潮时,更多地是把它看做威胁而不是良机,他们的涉网行动,无一例外都是防御性布局,希望在维护传统渠道的基础上逐步扩围,没有进取性,没有大战略,所以才会将互联网红利拱手相让。
当青岛和青岛企业觉醒时,在互联网新经济的众声喧哗中,青岛已经成了落寞的王者。
不过,落寞的不止青岛。“中国第一城”上海也曾经饱受揶揄,在与互联网第一波红利擦肩而过之后,上海曾经发出了灵魂之问:上海为什么没有出现马云?
还好,移动互联网的兴起,给了上海一次亡羊补牢的机会,上海没出现马云,但出现了黄铮。
近几年,随着拼多多的崛起,上海的互联网新经济逐渐跟了上来。
与创立时间超过20年、用户几乎横跨50后到00后的“BAT”相比,一个平均年龄刚满10岁的新生代互联网“方阵”已在上海悄然崛起,用户群体更直指90后、00后。
聚焦细分领域,快速抢占行业龙头地位是他们共同的特性。年轻态、高市值,更是这些上海新生代互联网新贵们共同的标签。
抓住年轻人,就是抓住互联网的未来。互联网连接一切的无限可能,让新技术、新模式不断涌现,也让这些“互联网少壮派”们能够后来者居上,不断刷新行业内扩张、上市的速度。
互联网巨头们丝毫不敢轻视后来者,尤其是当互联网还在从消费端向产业端演进之时。
那么,慢了一步或者应该说是慢了两三步的青岛,是否还有追赶互联网的机会?
正如开头提及的,青岛要建成工业互联网,先决条件是有一个发达的工业体系,这一点,青岛是佼佼者,它涵盖了全部41个工业门类中的36个。
这样的工业体系,能够生产从服装鞋袜到航空航天、从原料矿产到工业母机的一切工业品。这在对外贸易中,能够减少工业配套生产成本,有利于生产质优价廉的产品。
青岛还有一个有利条件,通信基础设施建设超前。青岛是首批5G试点城市,国家下一代互联网示范都市,其工业和信息化融合的深度,在全国来说首屈一指。
如果再将视野放到整个山东,就更了不得了。依据最新的工业体系分类方式,中国现在有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和666个工业小类,而山东拥有全部41个工业大类、197个工业中类和526个工业小类——这种齐全完备的工业体系,超过了世界上很多国家。
如果我们将山东省作为一个经济体来看,在外部贸易链条突然阻断的情况下,它可以自己生产所有的工业品,具有较高的抵御风险能力。
不要觉得不可能,这个极端情况,2020年就出现了。在疫情最吃紧的时候,青岛很多企业迅速调整生产结构,已有的口罩生产线迅速扩大产能,迅速建成了诸多生产线,投入到防疫用品的生产中,有效供给了湖北乃至全国的防疫大局。
不仅如此,青岛还帮助其他省份迅速转产。2020年2月,正是在海尔卡奥斯平台赋能之下,山西省首条全自动医用口罩生产线在侯马投产,日产标准一次性医用口罩达10万只。
令人惊叹的是,这条生产线只在48小时内,就完成了核心产线、设备、原材料等生产资源的调配。
这一方面说明,工业互联网平台可以发挥强大的供应链组织能力;另一方面也说明,当一个城市有强大的工业体系,能迅速应对各种不可预知的风险。
究竟什么是工业互联网?海尔集团首席执行官张瑞敏对此有个说法:工业互联网并不深奥,互联网带来的“零距离”,将以企业为中心颠覆为以用户为中心,使大规模制造变成大规模定制,这是对工业管理原理的颠覆。
对个性化需求的实现,需要整条产业链上的研发设计、模块供应商、装配工厂以及物流体系进行通力配合,而这个互联互通的体系,就是工业互联网。
2015年,青岛市工业和信息化局新成立了“互联网工业推进处”,这是有据可考的、国内第一个将工业和互联网放在一起的机构。青岛市率先提出在十大工业领域全面发展“互联网+”。
这一次,青岛总算占得了先机。
没过多久,其他工业城市纷纷意识到了工业互联网的重要性,也开始全力推进。
2018年,深圳市出台行动计划,推动华为、腾讯、富士康等龙头企业联合成立“深圳市工业互联网联盟”,创新“总部(深圳)+工厂(珠三角)”进行跨地域生产制造的新模式。
2020年,上海也公布了“工赋上海”三年行动计划,推动形成15个具有影响力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带动6万多家中小企业“上云上平台”。
一场布局工业互联网的群雄逐鹿,已经在产业界和各大城市之间展开。
全球的工业互联网,也处于爆发期。短短几年间,中国已有超过500家工业互联网平台。
在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看来,中国抢占工业互联网话语权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未来三年内,国家之间的工业互联网平台竞争将会分出层次。
工业互联网体系建设的加快,势必会让每一位消费者、每一家企业的个性化需求得到满足,对中国未来将产生全方位、深层次、革命性的影响。
在青岛,海尔卡奥斯平台得到了青岛市乃至山东省政府的鼎力支持,众多中小企业上云,正式响应了政府的号召,当然也获得了一些补助——真金白银的补助。
政府背书和资源导入,青岛和海尔,在海尔卡奥斯平台的打造上,是紧密协同共创的关系。
2020年3月31日,海尔卡奥斯A轮融资云签约宣告完成,融资规模达9.5亿元,创下工业互联网平台A轮融资之最。
海尔卡奥斯平台可以选购产品、采购原料,优化自己的供应链。这个平台链接了众多产业生态资源,包括硬件、软件、金融服务。因为足够大、足够多,任何一个注册用户提出需求,就会有众多上下游企业响应,选项A、选项B、选项C、选项D、选项E……直到获得最优解决方案。
2020年下半年,青岛市工信局对已实施改造的100家企业进行了抽样调查。调查发现,这100家工业企业生产效率平均提升38.8%,运营成本平均下降27%,产品研发周期平均缩短26%,库存率下降35.2%。
目前,海尔卡奥斯已聚集3.5亿用户和400万家生态资源,连接各类智能终端2600多万台,超过2000个工业App。海尔卡奥斯平台已经深度参与了IEEE、IEC、ISO三大国际标准组织关于大规模定制的国际标准的制定,在国际上拥有了话语权。
不过,青岛要成为工业互联网之都,仅有海尔卡奥斯是不够的,要在工业互联网领域超越和引领,就必须集聚和重构,让更多的平台到青岛来扎根。
2020年,青岛市举办世界工业互联网产业大会,华为、商汤、科大讯飞(002230,股吧)、腾讯等人工智能“头部企业”纷纷来到青岛,东方国信(300166,股吧)、用友、树根互联、航天云、浪潮、阿里巴巴等平台负责人也来到青岛,讨论工业互联网的发展前景。
放眼全国,目前超过500家工业互联网平台,分为5种模式:一是由信息技术企业发起的,像华为、阿里、腾讯等;二是自动控制与软件企业,比如用友;三是装备制造型企业,像三一重工(600031,股吧)、徐工等;四是生产制造企业,比如海尔卡奥斯;五是新创业企业。
平台是工业互联网的核心,谁掌握平台,谁就有机会掌握整个产业链、价值链的控制权。目前阶段,各大平台的开放合作仍大于竞争,强强联合之下,才能为更多的企业赋权。
为此,周云杰在两会期间建言,希望国家建立一个工业互联网平台开源联盟,鼓励开发者贡献代码和应用开源系统,推动基础共性标准的建设,实现各平台间数据互联互通,使各工业App可以跨平台调用和订阅。
每个平台都有差异化,只有大家互通互联,才能更好地打造中国的工业互联网竞争力,争夺全球话语权。
目前,全球的工业互联网都在探索当中,尚未形成一个成熟的模式。其中,美国的GE Predix平台和德国的西门子MindSphere平台,都更倾向于ToB的企业端,中国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却往往同时在ToB和ToC上同时着力。
这不止是城市的竞争,也是国家间的竞争。2020年,正是工业互联网狂飙突进的一年,无数个中小企业都意识到,重构供应链体系迫在眉睫。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倒逼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加速重构,给了青岛一次空前的机遇,就像本文开头提到的案例,疫情促使很多企业遭遇供应链危机,降本增效成为工业企业普遍的诉求,这给了工业互联网用武之地。
在上述背景下,青岛发布三年攻坚实施方案,提出力争到2022年,成为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
2021年,将是工业互联网在国内定鼎大局的关键一年。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对工业互联网给予了厚望:搭建更多共性技术研发平台,提升中小微企业创新能力和专业化水平。
这已经是工业互联网第四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前三次分别为:2018年“发展工业互联网平台”首次写入;2019年明确指出“打造工业互联网平台,拓展‘智能+’,为制造业转型升级赋能”;2020年“发展工业互联网,推进智能制造”。
今年的提法更有针对性:分散化的中小微企业,能够在工业互联网平台上高效合作,产业链横向和纵向整合,可以发挥规模效应,节约交易成本。
同一天,央视全程直播了山东代表团的审议过程。审议过程中一个细节耐人寻味,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在发言时,点名让一个代表即席发言,就是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
周云杰说,山东省支持青岛打造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使得海尔卡奥斯率先成为把消费互联网和产业互联网打通的大规模定制平台。
随着数字经济由消费互联向工业互联跃升,产业数字化已成为下一个广阔市场,并引领数字经济发展进入“下半场”。
无论是互联网巨头还是工业巨头,还有试图率先突围的城市,都已经感知到了……很多人没有料到,青岛这个曾被互联网遗忘的城市,这次先行了一步。
如果说社交互联网成就了深圳、消费互联网成就了杭州,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工业互联网是否会重塑青岛,未来两三年,答案应该就会揭晓。
1、《李希霍芬——青岛屈辱史的间接“罪人”》青岛日报/青报网
2、《近代青岛工业发展史论》《东方论坛》2017年第1期
3、《修相科:为什么青岛出不了互联网巨头》科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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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出品人:毕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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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云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