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软银转型的关键在于理解孙正义如何通过两只愿景基金实现自己的愿景。
过去18个月，软银集团(SFTBY)首席执行官孙正义(Masayoshi Son)大刀阔斧地对这家他在近40年前创建的公司进行了改革。
现在，软银的投资策略更加严格、使命更加明确、有关公司将通过投资人工智能收获可观回报的说服力也更强。面对公司策略受到的大量质疑，孙正义以出色的业绩回应了他的批评者。
近日，《巴伦周刊》对孙正义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专访，他在采访中谈到了软银近期经历了很多变化。此次专访讨论的话题非常广泛，孙正义在一些问题上表达了自己的遗憾，解释了他认为软银仍被低估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他对投资人工智能领域初创公司的前景充满热情。
推动这些变化的动力始于软银最黑暗的日子之一——2019年9月，该公司取消了WeWork的IPO计划。当时，软银已经向WeWork投资了110亿美元。
WeWork上市失败对孙正义来说是一次沉重打击，他因没有足够重视WeWork的商业模式和公司治理而受到大量批评。几乎在一夜之间，人们开始认为孙正义被列入世界上最伟大的投资人之一被严重夸大了，全球最大的风投基金、软银旗下规模近1000亿美元的愿景基金(Vision Fund)也被认为过于庞大，无法得到有效管理。
几个月后，新冠疫情爆发了，软银的境遇变得更加糟糕。由于规避风险的投资者纷纷离场，软银的股价在几周内下跌了一半。2020年2月，对冲基金Elliott Management开始向孙正义施压，要求他出售资产，用筹集来的现金回购股票，以缩小股票市值与基础资产净值之间50%以上的差距。
软银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提议。2020年4月，该公司宣布了一项410亿美元的资产出售计划。过去一年，软银主要通过减持T-Mobile US (TMUS)、阿里巴巴(BABA)和日本电信公司SoftBank Corp. (9434.日本)的股份出售了510亿美元的资产，用所获资金回购了179亿美元的股票，还偿还了92亿美元的债务。
这一举措有了成效，软银股价已从低点回升了三倍以上，过去一年美国存托凭证上涨超过87%，近期股价为39.65美元。
在这一过程中，软银的两只愿景基金发挥了重要作用。愿景基金2期(Vision Fund2)现已成为软银的主要投资工具，该基金的成立计划于2019年6月宣布，最初计划规模会超过第一只愿景基金，为1080亿美元。但由于对WeWork和其他公司的投资失败，孙正义无法说服外部投资者参与进来，软银最终使用自己的资本启动了愿景基金2期。如今，这只基金的规模正从100亿美元扩大到300亿美元。愿景基金2期投资了94家公司，比第一只愿景基金略多一些。
理解软银转型的关键在于理解孙正义如何通过这两只基金实现自己的愿景。
自成立以来，第一只愿景基金累计创造了571亿美元的投资收益，投资资本为857亿美元。愿景基金2期的投资收益已达到50亿美元，年化回报率超过100%。此外，WeWork即将通过和一家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合并上市。
孙正义在东京软银总部通过Zoom接受了《巴伦周刊》的专访，以下是经过编辑的访谈内容节选。
《巴伦周刊》：您为什么特别看重投资人工智能领域?
孙正义：互联网主要颠覆了广告业和零售业，而人工智能正在给其他所有行业带来颠覆。广告业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零售业占比是10%，互联网带来的变革还未触及另外90%的领域，然而全球市值最高的10家公司里有七八家都是互联网公司。教育、金融科技、交通和医疗等领域都会被人工智能颠覆，我愿意为此押注。《巴伦周刊》：从几周前软银公布的财报来看，愿景基金的投资取得很大的成功，但您也提到了一些感到遗憾的事情。孙正义：我们有很多遗憾，比如做了错误的投资决策或错过了很棒的公司。WeWork将在未来几个季度实现盈利，因此我希望能在这笔投资中重新获得一些收益。但我们投资的一些公司最后破产了，比如Greensill和Katerra，同时还遗憾与一些公司失之交臂。
《巴伦周刊》：您错过了哪些公司？
孙正义：比如爱彼迎(ABNB)和Snowflake (SNOW)，我们还错过了对过去两三年上市的几家公司的投资，当时认为它们的价格太高了，然而事实证明在IPO后它们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贵。
《巴伦周刊》：您似乎对愿景基金2期的投资风格做了一些调整。
孙正义：其实没有什么调整。三、四年前出现了第一批做拼车业务的公司，那时我们希望投资所有领军企业，包括优步(UBER)、Grab、滴滴和送餐服务公司DoorDash (DASH)。我们下了大赌注，向每家公司投了80亿美元到100亿美元，占投资组合的一半。但除这些公司之外，愿景基金和愿景基金2期的投资额类似，每笔投资约为几亿美元，多数情况下持股比列在10%到40%。这一点没有变化。
《巴伦周刊》：最近愿景基金2期的规模扩大了三倍，达到300亿美元。
孙正义：我们看到了很多很好的投资机会。如你们所知，在愿景基金2期计划成立的时候，我们希望有更多投资者加入，但当时我们并不受欢迎，没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冒险，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钱。现在，公司内部有足够的现金，所以目前我没有在寻找外部投资者。
《巴伦周刊》：您在近期完成了股票回购计划，该计划会延长实施吗?
孙正义：回购一直是一个保留选项，我们在关注公司股价变化，也在关注其他投资机会。
《巴伦周刊》：回购股票后软银的股价仍在以40%幅度的折价交易，这种情况会困扰您吗?
孙正义：软银股价的折价幅度太大了，投资者仍然不相信我们有能力持续保持盈利，我们必须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不断证明自己。投资者如今谈论我们就好像我们是一只指数基金一样，然而指数基金是不会被折价交易的。我相信有朝一日软银的股票会溢价交易。
《巴伦周刊》：您之前同意以400亿美元把英国芯片设计公司Arm Holdings出售给英伟达(NVDA)，您担心监管机构会阻止这笔交易吗?
孙正义：我对此持乐观态度。这不属于一笔横向合并，两家公司的业务完全不同，因此我们没有借此创造任何不公平的市场优势。英伟达可继续授权其他公司使用Arm架构。我认为交易完成只是时间问题，还没有考虑备选计划，我不担心这个问题。
《巴伦周刊》：软银已经创建了九家SPAC，三家来自SoftBank Investment Advisers，一家来自软银的拉美子公司，五家来自Fortress Investment子公司。您为什么青睐SPAC？
孙正义：过去12个月近40%的美国IPO是通过SPAC进行的，虽然监管机构收紧对SPAC的管控会降低这一比例，但仍然是公司上市的选择之一。我们今后每年可能还是会创建几家SPAC，但这不是公司的主要策略。
《巴伦周刊》：您怎么看加密货币?
孙正义：加密货币是泡沫和炒作还是真实的东西这一点我还不好说，我不是在批评对它感兴趣的人。愿景基金投资了很多金融服务公司，我愿意针对所有投资标的进行讨论、了解和考虑，但加密货币还不是软银的主要投资对象。
《巴伦周刊》：您的基金有多次成功退出的经验，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孙正义：滴滴是一家优秀的公司，在中国拥有巨大的市场份额，正在增长，并且已经盈利。我不想说IPO的具体时间，但该公司实际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市。此外，字节跳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上市地点和上市时间取决于管理层对于许多变量所做的决策，但字节跳动是一家伟大的公司，利润非常丰厚，成长得非常好，拥有伟大的技术和庞大的客户基础。这些公司都准备好了。
《巴伦周刊》：您有进一步减持阿里巴巴股份的计划吗？该股今年表现不佳，但仍占软银资产净值的40%以上。
孙正义：我不打算卖，阿里巴巴是一家伟大的公司，与基本面相比股价较低，所以现在还不是卖出的时候。
《巴伦周刊》：请介绍一下软银旗下拉丁美洲基金的情况。
孙正义：公司首席运营官马塞洛·克劳尔(Marcelo Claure)有一次对我说：“咱们把业务扩展到拉美市场吧，这个市场的GDP规模是中国的一半，比中国至少还有一到两轮的投资机会。”我同意让他试试，后来他也做得很出色。这只基金创造了超过60%的内部收益率，我们正在扩大这只基金的规模。
《巴伦周刊》：您改变了对公司投资团队的管理方式。
孙正义：我们现在在每个行业领域和地区都有专家团队，我们有一个专门投资美国金融科技的团队，还有一个专门投资中国教育科技的团队。团队总数量为26个，各团队的小组领导每天都会向我汇报他们和企业家之间的讨论内容，然后我会和每一个企业家在线上面对面进一步交流。我会针对商业模式、财务预测等方面问很多问题。在一些情况下我会否决，有时是因为太贵，有时是因为它不涉足人工智能领域。现在这些团队运作得很好，26个团队也在互相竞争。
《巴伦周刊》：您好像很喜欢通过Zoom沟通？
孙正义：Zoom实际上让我们变得更有效率。就在12个月前，我们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使用Zoom一类的视讯软件，我觉得Zoom使我们像是坐下来面对面交谈一样便利，但偶尔也会怀念可以和别人在现实中见面的日子。我想去美国、中国和欧洲旅行，但现在旅行的次数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
《巴伦周刊》：过去一年您在科技股上建立了大量头寸，为此您也承受了一些压力对吗？
孙正义：我们仍持有一些科技股，但正在削减头寸，愿景基金发现了更多的投资机会。之前公司拥有超额现金，我们认为把这些现金投向股市总比存在银行好。现在这些现金的用途更多，我们已经建立起一个良好的生态系统去进行更多投资。
《巴伦周刊》：感谢接受我们的采访。
文 |《巴伦周刊》撰稿人埃里克·J·萨维茨(Eric J. Savitz)
编辑 | 郭力群
翻译 | 喇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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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洋 HN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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