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刘晓林 实习生 胡耀丹 饶富英 105名启用过辅助驾驶功能的车主中，有40%的车主在开启辅助驾驶功能时，曾尝试双手离开方向盘，其中19%的车主在双手离开后，眼睛只是时不时看一下路况——这一结果来自经济观察报联合车质网进行的“智能汽车辅助驾驶系统应用调查”。
在这份调查问卷出炉的同时。8月23日，处于“自动驾驶”风波中的蔚来汽车，通过官方APP向用户推送了名为“邀请您参与NIOPilot功能学习与问答”的用户提示，内容包括了一段长度为6分钟的视频和10道问答题。
视频是对蔚来辅助驾驶功能的介绍，待视频播完之后，用户才允许答题。据悉，“考试”得满分的用户被奖励200积分，可在蔚来商城兑换商品。
这被认为是“迟到的一次考试”。
8月初，一名蔚来车主开启NOP（领航辅助系统）驾驶ES8车型时发生意外不幸去世，这将车企对辅助驾驶技术的宣传话术推上风口浪尖。作为结果，消费者在用车环节上的多种不规范操作也被凸显。
针对带有辅助驾驶功能车辆的购车、用车环节，经济观察报联合车质网，针对性地对135名购买了带有辅助驾驶功能汽车的车主进行调查。本次调查针对车企对车主的培训是否到位、车主对辅助驾驶系统的使用是否规范，以及车主接管车辆是否顺利等问题进行探索，以车主购车、用车的全过程来探索辅助驾驶系统最真实的现状。
调查结果显示，在购车环节中，135名车主中，87%的车主在买车后没有受到关于“辅助驾驶”系统的培训；46%的车主选车时并未接受到对使用“辅助驾驶”注意事项的介绍，且仍有30%的车主无法区分“自动驾驶”与“辅助驾驶”。此外，有41%的车主从未看过车内包含关于“辅助驾驶”说明的用户手册，而更有18%的车主认为，自己的车内并没有这种用户手册。
用户对辅助驾驶系统了解的不足，直接反映到了用车环节上。在135名调查对象中，除去30名未启用过辅助驾驶功能的车主，在启用过该功能的车主中，有40%的车主称曾双手离开方向盘。
更大的问题反映在技术层面上，调查显示，开启了辅助驾驶功能的车主中，有66%的车主遇到过操作提示与路况相矛盾的情况，其中有28%的车主遇到过险情。险情的发生，或许涉及到辅助驾驶系统退出后车主对车辆的接管问题。调查问卷显示，开启了辅助驾驶功能的车主中，有33%的车主在辅助驾驶系统提醒要对车进行接管后，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调查问卷结果显示，目前对消费者而言，搭载辅助驾驶系统的车辆有两大问题亟待解决：其一，在销售端的宣传话术、用车培训、知识普及尚需完善到位；其二，车主在用车端所遇到的无法及时接管车辆、操作提示与路况相矛盾等问题，尚需企业在技术层面上进行解决。
五个环节的偏差
从车主看车到购车、用车，一共有几个环节能够对辅助驾驶功能的使用规则进行普及？如果将各家企业采用的方法进行综合，那么一共有五环——宣传环节、试驾环节、提车环节、开启自动驾驶功能时的车机提醒环节以及售后环节。
销售端的宣传是消费者接触到辅助驾驶功能知识的“第一现场”，此前经济观察报记者对北京市三个大型商超中的17家车企销售门店进行了走访调查，调查车企涉及蔚来、小鹏、理想、哪吒、威马、特斯拉、比亚迪、欧拉等。调查结果显示，销售端严谨地使用“辅助驾驶”专业术语的品牌门店仅有4家，而其他13家门店中，有5家使用“自动辅助驾驶”的说法，有6家使用“自动驾驶”的说法，有1家使用“无人驾驶”的说法。
一位选择了NOP的蔚来车主也曾在某社交平台中表示，作为一名汽车工程师，其明白现阶段摄像头+普通毫米波雷达的方案面对静止或小重叠角的障碍物存在着失效的风险，但销售人员自始至终并未告知，“从看车到试驾，到订车，再到激活NOP功能，蔚来并没有告知我这个风险。”
销售端的问题不止于对辅助驾驶系统宣传方面的缺位，在试驾环节，不少销售人员也并未清楚说明相应规则。一位在两个月前试驾过一款以”自动驾驶”功能为卖点车型的消费者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他表示，销售演示使用辅助驾驶功能时双手脱离了方向盘，并差一点撞上前方大货车，此次经历过后，他再也不愿意相信车企宣传的辅助驾驶系统。
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27%的车主表示在选车中没有试驾这一环节。试驾环节的缺乏，直接减少了一个车主了解辅助驾驶系统使用规则的途径。
与买车之前的环节相比，调查问卷显示，在购车之后，仅有13%的车主接受过车企关于使用“辅助驾驶”系统的培训。
根据记者的走访调查，大部分品牌表示交车时会有专员进行教学和说明，有的品牌甚至会安排车主培训。不过，有培训过程的品牌仍然只是少数。
带有辅助驾驶系统使用规范的说明书，是车主获取相关知识点的另一处途径。特斯拉店的销售员在向记者介绍产品时，也向记者强调，随车有4厘米左右厚度的说明书。
但投票结果显示，41%的车主选择了“随车有附说明书，但是从没看过”；还有18%的车主表示，他们认为自己的车辆并没有配有说明书；只有41%的车主表示看过说明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已有不少车企在车主开启辅助驾驶系统前，设置了强制性的提示视频。小鹏在开启NGP功能前需要全程看完NGP安全提示视频，并在手机端进行考试，经过这两道程序，才能使用NGP功能驾驶小鹏P7；蔚来车机系统在安装和开启NP/NOP功能时，也对其系辅助驾驶系统的性质和驾驶员的注意义务有明确提醒。
蔚来汽车在近日推出的“NIOPilot考试”，同样是在履行汽车企业的告知和培训义务。对车企而言，这也是免责的必然前提，是对过度宣传的补救。但另一方面，有业内观点认为，对车主的提醒功能应不止于此，在售后环节上也应该普及，包括在车主购车后，通过短信、电话、微信等方式进行提醒。
超3成车主无法第一时间接管车辆
对辅助驾驶功能的“误解”和“高估”，已经直接影响到车主的用车体验和用车安全，能否“解放双手”，成为大部分车主对于“辅助驾驶功能”是否先进的判定标准。
调查问卷显示，有30%的车主面临企业宣传的“自动驾驶”时，第一直觉是理解为可以放手让车自己开，29%的车主表示不确定，有点怀疑。
在使用频率上，接受调查车主中，有16%称自己以一天一次以上的频率使用辅助驾驶功能，18%的车主以一周1-4次的频率使用，另有33%的车主低于这一频率，而剩下的33%的车主几乎不用辅助驾驶功能。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六十二条第（三）款的规定，“驾驶机动车不得有拨打接听手持电话、观看电视等妨碍安全驾驶的行为”。专业人士表示，在日常情况下，交警会依据此法规对双手离开方向盘的行为进行处罚。因此，在对辅助驾驶功能进行使用的过程中，双手离开方向盘的做法是违规的。
更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市面上能够达到L4级别自动驾驶，即城区高阶自动驾驶的车辆仅有一款，该车型为ARCFOX极狐阿尔法S华为HI高阶版车型，该款车型的交付尚未启动。也就是说，如果忽略法规的要素，目前市面上也不存在在技术层面上能够让车主在城区放开双手的车型，车主双手离开方向盘的行为具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更大的安全隐患在接管车辆的过程中。此前，多起开启辅助驾驶系统功能汽车发生的事故中，有多位当事人都表示在事故发生时候，汽车处于辅助驾驶系统的控制下，存在踩不动刹车的情况。
经济观察报记者在走访调查17家车企门店时，以消费者身份就此询问销售人员相关情况。理想、蔚来、特斯拉等车企的销售人员分别告诉了记者几种接管方式：行驶过程中，驾驶人只需采用拨动方向盘、轻踩刹车或按下一个方向盘上的相关按钮，就能够实现对汽车掌控权的接管。
但是，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有33%的车主在辅助驾驶系统提醒其要对车进行接管后，无法在第一时间完成操作。也就是说，由于驾驶员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应有的反应或操作，汽车将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出现无人接管的情况。这对人车安全而言，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各个带有辅助驾驶功能的汽车都会自动识别风险场景，在一定情况下会通过分级接管来提示驾驶人员接管车辆。如小鹏汽车所配备的NGP系统，在即将退出高精地图的覆盖区域时，就会提前通知驾驶人员接管车辆，并且有屏幕显示变化、安全带勒紧等方式来提醒驾驶员。
此外，调查问卷显示，开启了辅助驾驶功能的车主中，有66%的车主遇到过操作提示与路况相矛盾的情况。在一些社交平台上流传的视频也显示，当车辆行驶到一些特殊地区，如高速公路匝道口时，有可能出现匝道口在右，但车辆却向车主发出向无匝道口的左方转弯的提醒的情况。
这种情况的出现被认为与高精地图有关。高精地图是辅助驾驶系统的“千里眼”，蔚来、小鹏、理想、智己、广汽、北汽、长城等车企都已与相关高精地图公司达成合作，不少车型已经配备了高精地图。
但高精地图行业尚处于发展阶段，覆盖率以及精确度都有待考验。目前，高精地图领域有着互联网巨头、车企、初创公司、老牌图商四大势力。虽然各家高精地图公司都起步较早，但由于高精地图涉及国家机密信息，有政策壁垒，同时需要通过采集或购买等渠道获得数据，因此往往无法覆盖所有行驶场景。
这意味着，如何在消费者购车的环节做好对辅助驾驶系统的知识普及、如何让消费者在用车环节对该系统进行规范使用，或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作为车企的必修课持续存在。
（王治强 HF013）
加载中,请稍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