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抛弃你的时候，不会和你打一声招呼。”互联网时代最火的一句台词，如今用在汽车行业身上再恰当不过。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各种高薪职业涌现，原本被老一辈劳动者视为体面工作的车企制造厂一线普工，甚至是曾被誉为“国民女婿”职业的传统汽车研发工程师，如今已不再是大多数求职者的第一选择。
“不少年轻人选择送外卖、送快递，不愿进工厂当产业工人，导致制造业招工困难，建议鼓励年轻人少送外卖、多进工厂。”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小康集团董事长张兴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上述言论一出，便引发舆论热议。不少网友发帖称，“进厂不自由，工作时间还长，工资又低，谁愿意去？”“工厂要是双休和八小时工作制，工资还比送外卖高，大家当然都会进厂”“谁提的建议，也请把他的子女送去工厂车间体验一番”......
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公布的2021年四个季度全国招聘大于求职“最缺工”的100个职业排行中，车工、焊工、汽车生产线操作工全年紧缺，其中车工、汽车生产线操作工一度进入到“最缺工”职业排行前十之列。
“人才不一定都要进工厂，有的要做工人，有的要做设计，有的要做研发，有的要做其他的。”对于上述建议，某新能源车企高管近日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并不认同，但其坦言，“公司目前对一线技工、蓝领工人的需求比较大。”另有车企内部人士向时代财经表示，“汽车电气化转型至今，传统车企的一线工人流失率较往年更高”。
逃离流水线：怕自己成废人
“工作强度太高了，而且持续时间也长，一般在13个小时左右，还要经常熬夜通宵上夜班，每个月的休息时间太少了。”某车企一线生产普工张力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并不满意，“晋升空间太小了，就算很能吃苦，也很难进去办公室工作，跳不出流水线的圈子”。
“如果放在二十年前，那在车企流水线当工人可能是很体面的事情，但现在不是了。”张力抱怨道，“我们的工作现在说出去也很不光彩，又累又受气，工作也都是重复同样的步骤，很难学会别的技能，没有前途，而且还赚不到什么钱，一个月撑死几千块”。
据时代财经了解，一般汽车厂一线操作工的薪资构成大致为“底薪+绩效+加班费+夜班费+高温补贴等”，部分效益比较好的企业会有半年奖金及年终奖，操作工平均综合月工资在5000元左右。
根据中智咨询发布的《2021年重点行业薪酬趋势指南——制造行业》显示，从薪酬结构看，一线普通蓝领年固定收入、年变动收入、年加班费的占比分别为65.5%、18.2%、16.3%。一线员工中，技师、技工、操作工年总现金收入25分位分别为10.3万元、6.9万元、6.1万元，50分位分别为14.2万元、9.9万元、7.1万元。
“包吃包住，工厂基本上在郊区或者产业园当中，员工平时生活可能会有点无聊。因为是生产普工，所以对员工学历没有要求，但必须是42岁以下，身体健康。”四川人力资源公司内部人士李红向时代财经表示，“工厂会免费发放很多用品和工会福利，年度体检、保险什么的都有”。
李红所在公司为多个国企、央企下属汽车厂、零部件厂服务，他们目前服务的大部分车企所提供的一线操作工岗位，都属于劳务派遣，整个公司仅极少数高层有编制，工人的晋升渠道也基本封闭，只能在车间流水线间进行调岗。应聘者在入厂之后，需要先试用1至3个月，考核合格即为正式员工。试用期间的薪资大概为4500元至5600元。
“制造业嘛，一线的流动率都挺高的，所以我们几乎一年到头都在为他们招聘。”李红表示，“轮毂生产企业及整车工厂的部分岗位尤其难招人，虽然工作环境还可以，但是会比较艰苦，劳动者需要在高温环境中长时间站立，工作内容体力要求比较高，所以一般都是做一天休两天。即便这部分岗位工资能达到8000元至10000元，综合下来一年能有十来万，但还是长期处于缺人状态”。
大部分一线员工将在流水线工厂工作称为吃青春饭，常年在一线机械式的重复同一个动作，不仅容易对工作失去兴趣，也使得他们很难在工作中学习到更多技能。
“我18岁中专毕业进入车间工作，三年了，一直在流水线上。车间施行‘黑白班’制（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或晚上八点上班早上八点下班），半个月倒一次班。”钟强是某自主品牌制造工厂的员工，他对自己当前机械式的工作感到厌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期的倒班和熬夜，让我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显老，别人现在都以为我27、28了，但我才不到22岁啊”。
长期在流水线工作的钟强想要逃离工厂，他现在已经积攒了15万元，想要回老家买房结婚，但却感觉找不到人生的目标和意义，“在厂里待了3年竟然有些安逸，我很害怕这种感觉，如果长时间待下去，怕自己变成废人”。
制造业缺工问题何解？
“一方面原因是劳动成本上升，特别是疫情影响，企业自身经营受阻，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吸纳就业能力。”
面对制造业招工难的现状，张兴海建议，政府进一步加大就业支持力度，包括给企业送政策、资金、产业工人，让制造业岗位更具吸引力。在政策支持企业吸纳更多就业方面，张兴海建议，对同比增加的就业人员及所在企业，从减免个税、落户、住房、降低社保缴纳比例以及专项资金扶持等方面给予支持；对不减员不裁员的企业，给予专项资金鼓励和支持。
不过有业内人士表示，制造业太过辛苦，很多岗位基本是拿命换钱，仅仅略微提高薪资很难吸引年轻人回到制造业及车间当中。张力吐槽道，在工厂极不自由，规矩太多，现在外面有更多的选择，何必在车间里面浪费时间呢。现在虽然送外卖、送快递也很辛苦，但相比之下，我更不愿意在车间。
广东省就业服务管理局局长夏义兵接受采访时表示，“一方面是因为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利润空间比较小，工作水平缺乏吸引力。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新生代的劳动者，他们的期望值比较高，选择性更多，更愿意到工作时间比较灵活的自由度比较大、收益比较高的、门槛比较低的商场服务业就业，不太愿意再去从事高负荷的传统制造业”。
根据中智咨询发布的《2021年重点行业薪酬趋势指南——制造行业》显示，制造业近5年员工主动离职率平均值常年在17%以上，其中2018年甚至高达22.6%。在不同类型员工中，一线员工离职率2020年高达29.4%，远超职能人员、研发技术、管理不到17%的离职率。
饿了么发布的《2022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显示，2021年有114万骑手通过该平台获得稳定收入。外卖配送成为许多外来务工者在城市扎根的踏板，7%骑士将其做为踏入社会的“第一份工”，超过四成骑士希望一边跑外卖，一边寻找留在城市的其他工作机会。由于接单时间较为自由，送外卖也成为新业态劳动者的副业选择。37%的外卖员表示自己有本职工作，还有36%外卖员表示自己有其他零工收入。
工人日报近日指出，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岗位，不同时代的年轻人会有不同的职业追求、对一份更好的工作会有不同的定义。薪资待遇的提高、劳动条件的改善、劳动保障的完善、成才空间的拓展，都是能够有效提升制造业吸引力的重要因素。只有当年轻人感到进工厂当工人尤其是技术工人是一件挺体面的事，才能从根子上解决制造业的缺工问题。
对于解决制造业用工荒的问题，全国政协委员、碧桂园集团董事会主席杨国强近期提交的《关于加快应用智能建造产品技术、助力“双碳”目标、推动建筑业高质量发展的提案》中提出，建议大力支持建筑机器人及智能施工设备推广应用。
据悉，特斯拉柏林工厂在汽车生产制造过程中，大量应用了机器人参与制造过程，据媒体报道，工厂开放有一块告示牌显示，“我们的团队有一批机器人支持，它们可以将汽车零件焊接、铆接和粘合。凭借高精确度和快速移动的优势，生产出1个Model Y车身仅需45秒”。
（王治强 HF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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