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黄峥的本分哲学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演。
继京东创始人刘强东淡出公众视野、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退出公司董事后,又一电商巨头创始人,隐匿江湖。
3月17日,拼多多发布2020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财报。
截至2020年底,平台年活跃买家数达7.884亿。
四季度,拼多多营收增长146%至265.477亿元,全年营收增长97%至594.919亿元,多项指标均大幅超出市场预期。
成立六年的拼多多,至此超越其他电商平台,成为中国第一。
但话音未落,拼多多董事长黄峥宣布辞职的消息,迅速成为圈内外的热门话题。
在致股东信中,黄峥说自己将更多结合个人终身兴趣,致力于食品科学和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既是以创始人身份,摸一摸十年后的石头;也是在不惑之年,天真地想再做出点有意思的事儿。
作为一个创立了三年上市,五年力压京东,六年越过淘宝的电商巨头的黄峥,其个人也一度跃升为中国首富。
如今,他却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于公众视野里急流勇退。
言行之间,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洒脱和任性。
但身后留下的,却是更多的围绕着他本人与拼多多的魔幻与迷思。
1
拼多多崛起背后的人性
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
黄峥无疑坚信这一黑格尔哲学,所表露的现实必然性。
在他的个人公众号里,一篇写于2016年8月16日,名为《劣币驱逐良币,电影院现象及其它》的文章,提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
一般而言,我们会将这种现象视为,一种不道德的市场行为和负面化的现状评判。
但在黄峥看来,这不仅是一种人性自然表露的市场中性现象,同时还蕴含着巨大的财富机遇。
黄峥说:“这种现象侧面描述的是自私不团结的个体,无法对抗管理者的强制力的现象。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描述了通过利用个体自私的力量,来进行财富重新分配降低公共服务成本的一种现象。”
损害他人,补偿自己,是人的天性。却能由此,成为驱动个体成为自发的既定市场动作完成者的有力力量。
黄峥的拼多多,则试图将这种天性从家庭、朋友、同事等早已逐渐淡漠封存的情感网络中,彻底萃取和解脱出来。
在拼多多自诩的“社交电商”模式里,每个行为个体被视为可以为了几块钱乃至几毛钱的红包优惠,而迫切地去自主激活早已被自身冷落和遗忘的微信通讯中的社交圈层。
事实上,人们确实是如此做的。大家一边骂着拼多多营销社交病毒般的干扰性,一边又享受着移动互联网时代亲密社交重启的零碎快乐补偿,且逐步地被吸引为拼多多平台的正式用户和储备用户。
嘴上说不行,身体总是诚实的。这是人性逐利的真实写照。
同样,在后来的“百亿补贴”模式的进一步激活下,一向看不上拼多多平台格调和质疑其产品品质的一二线城市人群,也不得不直呼“真香”。
沿着这一现象出发,黄峥指出的第二点商业哲学是,任何供需调配的背后,不应该是完全的群体性自发决策。
在他看来,这极容易形成“电影院现象”的群体自我伤害,“即电影院里如果前排的人站起来了,那么后排的人也会站起来,结果本来大家可以坐着看的美事,变成了所有人都站着看的辛苦事。”
由此,黄峥坚信,一个没有组织、又缺乏外部强制力的市场结构和组织结构,是无以为继的。
在他看来,商业的巨大活力,只在于以什么样的组织形态和多大的强制性外部力量,来充分撬动更大的市场动向的杠杆转化罢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十分成功。
从新电商平台到重塑农业供应链,从“拼购”模式创新到深入最后一公里,拼多多的渠道与服务价值,愈发凸显。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黄峥在公开信中称,拼多多致力于成为一个“成熟的、国际化的公众机构”,而非简单的商业主体的主要思考。
2
80后黄铮的本分逻辑
这位80后的企业家,曾直率地提到:“对于商业来说,只有赚钱才是道德的。应该按照商业逻辑去做一个本分的商人。”
商业就是本分,本分就是商业。
这两者,大概构成了黄峥商业逻辑的主要闭环,也将商业以营利为目的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2017年9月22日,黄峥在其《市场多一点,还是计划多一点—关于供给侧改革的一点想法》一文中,提出关于构建“用需求流通侧的半计划经济,来推动实现供给侧的半市场经济”的畅想。
展开来说,就是是否“存在一个通过推动需求流通侧更多地采用计划,以此来推动供给侧打破滞后的大规模计划生产,实现中小规模批量‘定制生产’的半市场经济的可能。”
这与他在股东信中,提到的关于“行业竞争的日益激烈甚至异化,让我意识到这种传统的以规模和效率为主要导向的竞争是有其不可避免的问题的”的思考,无疑是前后一致的。
为此,黄峥宣言他要脱离具体的业务管理,通过“以退为进”,抽身实体的商业场景,更为自由地探索如何“在更底层、根本的问题上采取行动,在核心科技和其基础理论上寻找答案。”
事实上,黄峥提到过关于实现这一问题解决的“人性思路”。
他说:“假设我们能让前端消费者多一点耐心及和其他人协调的愿望,放弃一部分所见即所得、现在马上要的冲动。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利用人和人推荐、人和人之间关系、兴趣的相似点,做人以群分的归并,把每个人个性化的需求归集成有一定时间富裕度的计划性需求。”
简单地说,就是通过巨大的经济体结构的组织力信任,拉伸人的逐利预期,从而剪裁掉个性化的人性自由,转换为大众化的延迟满足。
由此,人性的群体化由松散性过渡到集中性,由随意性进展到可合并性,由随机性转化为计划性。
在这一设想之下,渠道和服务成本无疑被最大限度的集中压缩,那么流通侧线上高度市场化和生产侧刚性计划的矛盾也就能缓解。
黄峥兴奋地谈到:“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计划性的需求和更多市场的供给侧相融合。从刚性走向柔性,从同质走向有差异有特色,从滞后的计划走向与需求同步的半市场化。”
而这种宏大的设想,在黄峥看来不仅是为了赚钱,更意味着商业的理想化未来。
在2017年9月26日的《把“资本主义”倒过来》一文中,黄峥反思资本主义之所以“富人愈富,穷人越穷”,是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钱更值钱”。
从而“如果市场是高度有效不受干扰的,法律是保障资本及其复利的合法性的”,就预设了“钱生钱”的封闭王国。
但在黄峥看来,商业应该比钱更“值钱”,因为商业才是真正的本分表达。
为此,在全新的商业化路径上,富人的钱只能用来消费和购买,而穷人则是生产者和出售者。
他说:“这种反向保险,不再是穷人积累信用和钱向富人借钱付利息,或者是花钱给富人买生活的确定了。而是反过来,富人、资本家出钱给普通人、穷人买他的生产资本配置的确定性。”
换言之,富人有的是钱,穷人则拥有着巨大的需求和人性等确定性置换的抽象产品。
这是一种极富创意的商业理想,也同样展示着极为诡魅的深渊凝望。
它一方面,构成了黄峥所言的对于“资本主义的颠覆”;但同时,这种“将自己对自己意愿行为的确定性产品化”的彻底异化,正是黑格尔饱受诟病的“颠倒世界”的唯心主义观念表现。
如果说,资本主义的财富逻辑是把贫富差距的问题,变为了钱的匮乏;那么,在黄峥这里,他则进一步试图把钱的匮乏,变为商业贫困的解决。
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
黑格尔说,对现实的抽象就是对现实的毁灭。这就要求人们,必须正视现实的严酷或赤裸。
毕竟,在纯粹光明中就像在纯粹黑暗中一样,看不清什么东西。
就像黄峥所言:“当一种贪婪被满足,另一个贪婪又会出现。当然这个贪婪,大多数时候被称为追求。”
很多人说,黄峥的本分认知,来自于他的人生导师段永平。
但他所表现出的,“既是一个现实的现实主义者,又决不放弃成为一个理想的理想主义者”的商业信念,则是与黑格尔哲学的“绝对意志”是一脉相承的。
对于黄峥而言,商业现实既是他通向本分的唯一中介,亦是他坚持向前的本分前提。
本文作者:遊人
版式设计:而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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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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