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打工人,在黑话中黑化
布莱恩·罗伯逊在《重新定义管理》中表示“语言通常被视为文化的口头表述,但语言同样能创造文化。”
语言,无疑是人类之间沟通交流最便捷的工具,但语言往往也能使沟通变得复杂。
而现在的互联网大厂员工说话,就像《智取威虎山》里土匪之间对话一样,已然形成了行业黑话。如果说语言是人类的权利,那么黑话就是群体对个体的甄别和筛选机制。
这边张一鸣刚在字节跳动年会上吐槽完互联网大厂黑话,那边“互联网大厂的黑话困局”就悄悄冲上了热搜。
互联网大厂员工口中的“布局线上新零售”=开网店;“用照明赋能楼宇”=装灯泡;“两个双月”=四个月……
好好的话,为啥到互联网大厂员工口中就不那么像话呢?
1
愈演愈烈的黑话
互联网版的皇帝新衣
黑话产生于封建时期,在一些特定的社会团体中流传,特别是边缘团体、非法团体等。因此,黑话也成为了这些团体能快速甄别同类的工具。
当然,到了互联网时代,黑话就不能再叫黑话了,应该叫“企业内部话语体系”,而话语体系的作用也不能再称之为甄别同类的工具了,而应该称其为“企业文化认同感增稠剂”。
互联网大厂黑话,已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调侃我们的生活了。
比如北京后厂村两位程序员坐地铁时的对话:
- -好惨,我今天早上挤地铁没有找到抓手。
- -那你应该把手举高高啊,上面有闭环。
又比如呼兰在吐槽大会上说段子不好笑叫延迟满足,门卫老大爷秃头叫去中心化。
于是,自从张一鸣在字节年会上吐槽了内部员工不说人话后,各大媒体纷纷以此为抓手,将其视为互联网媒体行业的又一引爆点,不断强化大众认知,让黑话成为近期互联网的热门Tag。
实际上黑话这东西,不光存在于互联网行业,任何行业甚至只要有团体就有黑话。所以对待黑话的态度,不能一棒子打死,在不断地交流障碍和自卑感驱动下,大多数人已经逐渐习得了黑话的底层逻辑。
然而,互联网大厂黑话的发展依然严重超速。
比如即将回国的贾跃亭, 就曾经提出过一个“生态反化”的词。好家伙,第一眼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斥着惊愕和不可置信。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看成“反生态化”了。
而在互联网大厂黑话不断膨胀的现状下,隐藏着一个扎心的底层逻辑“认真做产品的不如 PPT 做得好的”,而这些 PPT 做的好的人,正是互联网大厂黑话的头部创造者。
这些黑话的创造者,一开始是做 8 成的事,吹 2 成的牛逼;后来有了做 1 成的事情,吹 9 成的牛逼。头顶的大佬都这么做了,下面的打工人当然跟风发挥咯。
务实的产品力不如务虚的PPT,这正是互联网大厂黑话这件皇帝的新衣下隐藏的行业现状。
2
为什么头部大厂
是互联网黑话的重灾区
前一段时间有一个在 4A 广告公司做文案的朋友找小wifi 帮忙写一段古风文案,大概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来说甲方的需求,半个小时里小wifi 不断听到各种散装英文。
“客户的要求是一段中国风的slogen,要突出的 factor 有****,然后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会把 ref 和brief 都e 到你,然后客户给的 line 是***时间。”
这段话让小wifi 对人和人的沟通方式产生了兴趣,一方面这样的沟通显然需要输入方有较强的适应力,同时也看得出来输出方的同理心并不强。
就好像患者永远看不懂医生的处方单上写的是什么一样,外行人永远都看不懂互联网行业报告中那些“高大上”的词汇是什么含义。
互联网头部大厂为什么成为了黑话的重灾区?其原因还要从互联网行业的发展来看。
有人形容近十年来,中国的互联网人就是站在风口的猪,当他们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飞起来的同时,原本只有几十人的创业团队瞬间变成拥有成千上万员工的大型集团,同时也创造了一个新的社会阶层。
一个新的社会阶层的出现必然带来一套全新的话语体系,这套话语体系是这个阶层的基本准入机制,也是代表他们身份的社会符号,就像程序员永不脱下的格子衬衣一样。
同时,近十年来互联网行业的飞速发展和急速膨胀,导致了企业内部官僚化、教条化。如阿里巴巴内部的日报、周报、月报,就是互联网黑话的天堂。
毕竟,在工作报告里写大白话,不太能体现出工作能力。一个员工的日报里写了“今天写完两行代码”,领导不一定认为你在摸鱼,但也一定不会认为你很努力。
如果你在日报里写“用组合拳赋能用户,打通生态闭环,延长服务链路,强化用户感知,打破边界,打造生态化运营。”就高大上多了。
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你作为领导,在两份方案间选择一份的话,你是会选择那份《我司第三季度产品力提升方案》还是《借生命周期理论强化用户认知度可行性分析》?
英国有句谚语说:手握锤子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
而在中国:身在互联网大厂的人,说什么都像黑话。这是互联网行业之殇,也是无解的悖论。
3
行业的严重内卷
是黑话产生的底层逻辑
综合这两部分内容,互联网大厂黑话的产生,离不开互联网行业飞速发展所导致的官僚化、教条化的背景。大佬们要塑造企业文化,打工人们要彰显逼格,甚至他们的供应商也因为这些大厂的影响力逐渐“被黑话”。
其次是互联网大厂内部逐渐风行的务虚精神,产品力不如好的PPT, 讲个故事就能强化大众认知的事情,干嘛要埋头苦干?
这些都是互联网大厂黑话大行其道的原因,然而为什么互联网大厂在飞速发展的同时面临着官僚化、教条化的问题呢?又为什么务虚精神在互联网大厂内部大行其道呢?究其底层逻辑,就是行业的内卷化。
内卷化本身是由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用来形容“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势后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更高级模式的现象。”
后来,我国社会学家黄宗智把这个概念引入到中国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的研究中,小wifi 第一次用这个概念是在毕业论文中。
在互联网行业里“新的产品生产不出来,旧的产品久久不能迭代”,这是他们务虚的因,也是他们务虚的果。难道互联网的江山就这么没了?
大佬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不能创新产品,那就创新思维,创新词语。
当这一波曾经饱受质疑的互联网创业者以极快的速度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同时,他们似乎也已经触碰到了自身的天花板。
于是干脆席地而坐,做一张好看的 PPT,造几个高大上的新词(解释权归创造者所有),再开几个发布会、见面会……于是又是一巨波资本的流入。
互联网大厂黑话的产生是官僚主义、教条主义和务虚精神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行业的内卷是这些主义和精神得以滋生的温床,同时也是互联网大厂黑话迅速蔓延到全社会的温床。
互联网大厂黑话,就像是皇帝的新衣,每个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没什么意思,但是为了彰显身份还必须得这么说。
只是,黑话说多了,别忘记大白话怎么说。
本文作者:强哥
版式设计:而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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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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